第十二章 好寶貝

自從在羅氏莊園中第一次布設陣法之後,趙然對於陣法的理解在起點上就比常人高出不是一星半點,皆因他開了天眼,能夠凝神觀察天地氣機的運行變化。因此,後來華雲館獎賜他《五行神陣纂要》的時候,他在實際演練中就已經在不知不覺對陣法進行調整,並結合氣機運行予以布設。

但因為他對修道方面的認知一片空白,所以在陣法的布設上,還是尊重了《五行神陣纂要》的基本架構,既不敢、也從未想過跳出這個框架,進行顛覆性的變化。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擅自改變陣法布設的舉動,到底應不應該。今日有了朱七姑的一番指點,趙然立刻如撥雲霧而見青天,眼前展現出一個全新的陣法世界。

趙然贊嘆不已,猛拍朱七姑馬屁:“姐,你還真是謙虛啊,分明在陣法上造詣深厚,卻要說自己不擅長……我對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大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朱七姑笑道:“你個小馬屁精,哪裏來著許多阿諛之詞……不過,我很喜歡!”笑畢,又正色道:“我不是和你謙遜,我不擅長陣法一道卻是真的,我雖說也開了天眼,但卻沒有你這生就而成的天眼高明,看得出氣機的大致模樣,卻分辨不清其中變動機竅,想要更進一步,唯有待修為更上一層方可。我倒是可以布設陣法,但要想在陣法一途上有所成就,除了對天地氣機的觀察外,就必須對義理精研入微,太極圓融、陰陽互濟、三才生息、四象證喻、五行生克、六合顛倒、七星更替、八卦變化、九宮轉換,無一不是龐大復雜到了極深處的學問。完成既無此恒心,也沒有那份毅力,不怕說出來你笑話,我連許多基本的道經都沒耐心讀熟,讓我去苦讀這些玩意,真個是要死人的。”

趙然點了點頭,他對此深有體會。光是一本《五行神陣纂要》,中間只涉及到五行生克的諸般學問,就讓趙然很是吃了不少苦頭。

在道門經典中,並沒有專門就五行生克之類義理知識進行系統分析的書籍,這些知識都夾雜在各類經文中,比如《黃帝陰符經》、《周易參同契》、《太玄經》、《黃極經》、《抱樸子神仙經》、《太上黃庭內外玉景經》等等,尤其是很多東西只在各類經文的注、解、疏中,而這些注、解、疏的數量又大大超過本經,想要通讀都難,更別提記誦了。至於說到理解,各人又有各人的思路,完全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而這些不同標準的根源,又出自玄而又玄的四子真經。

好在他記憶力超群,腦海裏能夠快速將這些知識從各類經文中調出來加以對比,結合具體情況逐一篩選,將這些知識一一吃透,這才能在最短時間內掌握《纂要》中提及的二十五種陣法,要是換做別人,恐怕早就淹沒在浩淼如煙的道經之中了。

朱七姑自嘲一笑:“所以說,我於陣法一道,怎麽說呢,嗯,按照別人的說法,是上不得台面的。”

趙然當即力挺道:“姐,單憑你剛才那番話,對於陣法的認知就遠遠超過別人,誰敢說你上不得台面?此人當真狂妄得緊!”

朱七姑戳著趙然腦門子笑道:“別為了拍馬屁一味討好我就亂說話,人家那不是狂妄,他是當真有本事的——他站在陣法一道的巔峰之上!”

趙然大為好奇,問道:“是楚大煉師麽?”

朱七姑搖頭:“師父常說,世間學識萬千、道法萬千,切切不可迷花了眼,因而妄起貪念。修行的目的是為了證得長生,求取大自由、大逍遙,只需窮究一道至於極處,自然便可證道,否則百年一過,最終只剩飲恨。他的精力都在這上頭,哪兒有工夫去鉆研別的法門。”

這些道理看上去簡單,但對於趙然這樣沒有人引路的初哥來說——其實他連初哥都算不上,卻是極其難得的指點。趙然就坐在篝火邊聽朱七姑講解對道法的理解,聽她傳授臨敵的經驗,不知不覺夜已三更。

趙然正聽得入神,忽見朱七姑眉頭微皺,隨即冷冷哼了一聲:“西邊,半裏之外,第三棵大樹。”

趙然一怔,還沒反應過來時,四師兄已經倏然消失,洞口處只剩一道殘影,轉眼再看,已是十數丈開外,瞬息出了洞口視界之外,身形猶如鬼魅。

“姐,怎麽了?”

“宵小之輩,竟敢趁夜窺視,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

趙然連忙起身,快步來到洞口處,向著四師兄遠去的方向張望。因是黑夜之中,又在山谷之下,以趙然的眼力也看不太真切,只隱隱約約見到一片樹木晃動。

稍待片刻,那個方向忽然升起一片刺眼的白光,借著這片白光,趙然看見四師兄立於樹梢之上,右手倒提大劍,左掌上抓著一只金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