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蹲墻根的日子

趙然原以為董致坤和張澤那幫人想要打聽他當年背地裏鼓動胡氏父女的事情,希圖抓住他的痛腳,所以一開始並不在意。這事兒就算現在說開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以趙然今時今日的身份,憑他在無極院高層中說話的分量,分分鐘就可以擺平。

但聽了金久的稟告後,他就不能不無動於衷了,一旦胡氏父女被栽上個佛門細作的罪名,那他也會被牽扯進去,很容易被誣陷為“勾結佛門”。在白馬山戰事愈演愈烈的背景下,這項罪名可不是鬧著玩的,光是讓你“協助調查”,人就得脫一層皮。

他也沒心思去後山演示陣法了,好言安撫了金久一番,答允在宋監院的面前大力舉薦之後,將歡天喜地的金久打發走,便悄悄來到後院。順著自己留在那裏的繩索翻墻而出,趙然找了條小路直接下山。

無極山的山門下已經形成了一個市集,很多店鋪都在這裏開有鋪子、建有房舍。作為無極院食材供應的總商,金掌櫃一個月倒有大半時間長居於此。金記米鋪這一年生意興隆,販售的貨物早已不只米糧一項,肉食、菜蔬、瓜果都有了穩定的供貨渠道,所以庫房也擴建得很大,夥計們的歇宿房舍也增添了數間。

金記米鋪還沒有來得及加蓋圍墻,形成單獨的院落,所以趙然沒有驚動旁人,直接來到金掌櫃那間熟悉的木屋前。門口趴了只大黃狗,見有人過來,立刻警覺地低聲嘶吠了兩聲,趙然熟門熟路,直接扔了個肉包過去,輕輕喚了聲“大黃”,又上前捋了捋狗脖子,那黃狗見是熟人,乖巧地叼起肉包,趴在地上,任由趙然捋毛安撫。

屋內早聽到動靜,門一開,金掌櫃探出頭來看了看,輕聲道:“趙道長來了?”又回去換了件褂子披上,出來向趙然見禮。趙然瞟見屋內油燈下有一條女人如藕般的纖細胳膊,笑問:“似乎不是你婆娘?你倒是好生快活。”

金掌櫃嘿嘿道:“多承厚愛,全靠道長栽培。”

趙然道:“跟我來。”當先朝外走去,金掌櫃連忙在後跟上。

行至一處隱秘空曠之所,趙然問:“去年,嗯,前年的時候,那胡氏父女的事情,還記得麽?”

金掌櫃一愣,趁著月光偷眼去看趙然臉色,揣摩片刻,搖頭道:“什麽胡氏父女?道長的意思,小的沒聽明白。”

趙然點頭:“那就好……對了,我聽說院裏有人在打聽胡氏父女的消息,說他們是暗通佛門的細作,你知道這事麽?”

金掌櫃呆了呆,琢磨半晌,小心翼翼道:“是縣城裏說書唱曲的胡氏父女麽?這我卻不太清楚了,我平日和他們父女也沒打過什麽交道,他們是不是佛門探子,我哪裏曉得?”

趙然歪過頭盯著金掌櫃,也不知過了多久,方道:“不錯,那我就放心了。”

金掌櫃松了口氣,背後一身的冷汗。擦了擦汗,他猶豫著問道:“道長,是出了什麽事麽?”

趙然淡淡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問問你和胡氏父女有沒有什麽牽扯瓜葛。”

金掌櫃頓時了然,指天立誓道:“老天爺,哪個壞了良心的混球潑我臟水?我和胡氏絕無半分瓜葛。以前也只遠遠聽過他們唱曲,卻從來沒有交談過一句話,胡氏那邊也一樣,道長可以去問他們,他們出了任何事都與我無關,這一點請道長相信我,否則被天雷打死!”

“很好……你的夥計呢?或者親朋,他們……”

“也無瓜葛,道長只管放心就是!”

“總之別扯到你身上就好,你是我罩著的,你要出了事,我這邊須不好看。”

“小的明白……嗯,不知究竟是誰在裏面作怪?道長可否透露一二?”

“說了也無妨,是號房董執事,出頭的是火居張澤。”趙然交了底,見金掌櫃臉色頓顯難看,知道他懼怕,因道:“你也莫怕,只要跟你沒關系,旁人也欺負不到你頭上,有什麽事直接找我就是……對了,我今日新晉了經堂靜主。”

金掌櫃大喜,躬身施禮:“恭喜道長!”

“知道我怎麽突然成了靜主的麽?”

“道長才幹卓異,功課極佳,明曉事理……”

“放屁!告訴你罷,姓董的想當監院,被我硬拉下來了,我這個靜主就是踩著他的腦袋上位的。”

金掌櫃立刻眉開眼笑。

既然這條線索牽連不到自己身上,趙然就踏實多了,他從剛才的一番談話裏也對金掌櫃的手段有了大致判斷,知道自己應該無虞。

回到無極院,趙然順路摸到董執事的居舍下偷聽片刻,除了董執事的鼾聲外,沒有任何結果。他又去了趟飯房火居的房舍,同樣沒偷聽到張澤有什麽異動。

連續三個晚上,趙然都連續作案,夜夜爬墻根上偷聽,想要憑借自己耳力極佳的優勢打聽出些消息來,但一無所獲。這很正常,幾乎很少有人會經常自言自語,喜歡自言自語的,絕大多數都和某種疾病有直接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