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道門行走

趙然停步觀花,所站之處,正是羅鄉宦家庶孫倒地昏迷的所在。這手本事一亮,羅鄉宦頓時便信了七八分,急切求告辟邪之法。

趙然先問了這奇花的來歷,羅鄉宦道:“此花無名,也無人識得,是我一同年在遼東做官,知我喜好金石花草,特意托人捎帶來的。初來時,並無此等殊亮之色,普普通通嫩青之狀,與其他花草並無多大差別。只葉片和花瓣成九六之數,較為罕見,我便收了,栽種於此地。只十數日前此花忽顯異色,漸如珊瑚之態,蕊中結了三個果子。我查遍典籍綱目,也未找到一絲半點記載……莫非此花有毒?”

趙然能看出這奇花散發的盎然生機,但卻不敢斷言是否有毒,只道:“這花很是古怪,令孫之死,可能要著落在這花上了……”

羅鄉宦大駭,當即就要讓人將這花拔除。家仆們聽說這花是令人致死的禍根,都不敢太過接近,小心翼翼地取了長柄木夾和鏟子,就要動手除花。正待下手之際,趙然心中忽生不祥之兆,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潛意識,是對危險即將來臨的預感。他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會如此不安,當即制止:“且慢,不可莽撞,否則立生禍事!”

管家連忙揮手讓家仆們退下,羅鄉宦愈發感到不安,追問趙然究竟應當如何,那些圍觀的親眷們則在低聲驚呼中離得更遠了。

趙然沉吟半晌,道:“待貧道回山思索些時日,想個法子……”見羅鄉宦臉色發白,又安慰道:“羅施主勿憂,貧道布個陣法,將此地困住,可保宅院無憂。”這話卻是信口開河,他對陣法一道研究很少,哪裏是隨意布設陣法就能保人平安的?但他自第一回下山作法時,就被高功和教授們教導,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要“自信滿滿”,要敢於“打包票”,要把面皮撐到最大。若是自己都沒有信心,又讓別人怎麽相信你呢?

在羅鄉宦的不叠聲催促中,家仆們按照趙然的要求,迅速取來銅鏡、風鈴,並當場砍伐一根桃枝,削成木劍。趙然以不多的陣法知識,將銅鏡置於假山之上可直照奇花之處,在附近一棵杏樹上掛了風鈴,又將木劍插在臨池之畔。

趙然圍著假山和水池周邊,依照五行方位,埋下五個洗凈的酒甕,分別內置金錠、幹草、清水、薪碳、土灰,寫了五張符紙封於甕口。

趙然布陣所用的材料,只能說貽笑方家,他的陣圖設置和方位的區劃也與正規的陣法相距甚大,說起來,都是因為無極院藏經樓中沒有正兒八經關於奇門陣法的藏書,趙然只能根據從雜七雜八書本上看下來的只言片語,結合自己對五行八卦的認知來擅自排布。

不過你要說他完全是隨意而為,卻又不盡然。他布設的器物方位都正好卡在了關鍵要點上,對於假山、水池和奇花這一片區位中流動的氣機產生了直接的影響,要麽使其加快、要麽使其偏轉、要麽使其變向,總之是要將這裏的氣機困住,不使外流。這是他進入“凝神”狀態之後的本事,非是旁人可以學來。

布陣完畢,趙然也不知能夠起到多大作用,反正貌似凝重的囑咐羅鄉宦,“不可讓人接近大陣中央”,陣法的名字也胡謅了一個——“五行乾坤顛倒陣”。

羅鄉宦幹脆直接封了這座後園,將趙然叮囑的禁入區域放大了數倍。

忙活了半天,趙然拿著羅鄉宦額外贈送的十兩銀子簿儀,心中鄙薄不已,他也不多說什麽,抓緊時間回山,去藏經樓查閱典籍。

無極院的藏經樓中絕大部分是道經,趙然讀過的道經中都沒有相關記載,他在匯目上查到關於這方面的書籍只有兩種,一種是《大明山海圖略》,另一種是《養生太玄論》,這兩種書中都介紹了許多各地花草植物,後一種裏更有許多藥草的論述,但並沒有查到這種通體紅得發紫,更像是珊瑚一般的奇花。

趙然又去找於致遠,想看看他那裏有沒有相關書籍,於致遠門路甚廣,房中藏有很多寶貝。可惜趙然撲了空,聽說於致遠去西真武宮訪友了,只好遺憾而歸。

之後的幾天依然很忙碌,趙然不停的參加各種齋醮儀典,有時候是跟隨蔣高功、劉經主、陳靜主等教授下山,有時候自己主持。至正月十五之前,無極山上又迎來了一波香客拜山敬香的高峰,趙然也被抽調出來,接待各路香客。他心裏也奇怪,適逢如此繁忙之機,身為客堂管事的於致遠怎麽還有工夫出去串門?而監院也竟然聽之任之,毫不催促?

有一次趙然從山下齋醮而歸,聽說羅鄉宦白天來尋過他。他知曉羅鄉宦這些天過得必定不踏實,但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呢,怎麽給對方一個最終交代?便打算拖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