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作風問題很致命

從床上爬起來,趙然掌上油燈,就著桌案準備寫信。

自從有了錢以後,他便囤了些上好的紙箋,專門用來練字和給雨墨寫信。筆是於致遠贈送的狼毫,硯同樣是於致遠怎送,名曰“瑯琊”,都出自名家之手。

趙然提筆蘸墨,刷刷刷就開始給雨墨寫信,問候之余,提到了這次轉遷受牒道童的機會,他對雨墨說,自己正在努力苦讀,希望到時候以優異的成績拿到這個唯一的名額。信中並沒有讓雨墨幫他關說的想法,對方會不會主動幫忙,甚至有沒有工夫及時看到這封信,都在兩可之間。就如之前他想過的,男子漢大丈夫,總不好意思主動提出來吧?那樣一來,兩人的關系可真就變味了,就算雨墨幫忙,且成功讓他受牒,其中的得與失還真是說不清楚。

寫完給雨墨的信,他又提筆開始寫另一封信,這封信是給楚陽成的,當然,書信肯定無法直接送到楚陽成手中,趙然的打算是發到楚陽成世俗的宅邸之處,希望能夠轉遞到對方手上。

趙然先是感謝了一番楚陽成在清屏山的救命之恩,同時感謝對方將他帶到無極院,給了他進入道門的機會。他簡單敘述了自己在道門內的生活,說自己一切都好,請對方放心。寒暄之後,他又開始談起這次無極院受牒名額的事情,說自己正在努力爭取,希望楚陽成能夠再次施以援手,幫自己一把。

寫完之後,將書信塞入信封,正要封以火漆,猶豫片刻,又取了出來,將信重新讀了一遍,果斷把請求對方幫忙的話語全部塗掉。

拿起來再讀一遍,手拄額頭嘆了口氣,再次將無極院有受牒名額的事情盡數劃拉了下去,只剩下感謝的那些話語。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趙然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以他的人生閱歷來思考這件事情,忽然覺得自己很過分。自己和楚陽成基本上沒什麽交情可言,如果有的話,那也是人家對自己的救命之情,自己憑什麽向楚陽成求助?

施恩不求回報是人家的善心,換個角度想,做好事最怕的就是受施者從此賴上自己,如果自己真的提出這個要求,楚陽成只怕會不爽到了極點!

將感謝的話重新謄抄了一遍,趙然便吹燈上床了。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一直折騰到第二天,精神頓時就萎靡了不少。

忙過飯堂的職司,趙然先去於致遠那裏,請他替自己給雨墨寄信,接著又讓送食材的雜役傳話,喚金掌櫃來見自己。

金掌櫃屁顛屁顛的趕到山門前,通報之後,來寮房尋趙然。趙然將他一把拖進自家屋子,張口就問:“每逢休沐之時,上山門訴狀的那父女二人,金掌櫃認識麽?”

金掌櫃稍微一過腦子,便弄清了趙然所說的是誰,因道:“道長說的可是胡老頭和他閨女?”

“他姓胡?我不知曉,總之是告金久和張澤奸汙他閨女的那個老頭。”

“那便是胡老頭了,這老頭貪財,也不走正道……”

趙然擺手打斷金掌櫃:“裏邊的道理我清楚,我就問你,可找得到他父女兩個?”

金掌櫃問:“道長找他們有什麽吩咐麽?小的立馬就傳他們過來侯見,不過卻進不得山,院中不待見他父女兩個。”

趙然凝目注視金掌櫃片刻,直看得金掌櫃渾身不自在,這才淡淡道:“老金,你說,我能信任你麽?”

此言一出,金掌櫃立時委屈得幾乎落淚,呼天搶地道:“天爺,道長這是怎麽說的,我金某人可是願為道長水裏來火裏去……”

“罷了,隨口一說而已,老金你也莫往心裏去。既如此,我有一事托付你幫忙。”

金掌櫃立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道:“道長吩咐就是,金某必定竭盡全力!”

趙然道:“你去尋那個胡老頭,他父女兩個不是唱曲的麽?編個段子,把他的遭遇寫成唱詞,讓他跟谷陽縣裏到處場,妓院也好、茶肆也罷,甚至當街也可,總要盡快唱起來。此外,你還可尋些說書先生,把他金久、張澤和他閨女的事情編成話本,大張旗鼓講起來,記住,要寫得曲折離奇一些,跌宕起伏一些,尤其那些雲雨恩澤的經過,既要詳細,又要隱晦,要能扣住人心、吸引人來聽。”

金掌櫃遲疑片刻,道:“這……會不會太過得罪了那兩位?一個是縣尉家的,一個是朝中侍郎家的,若是追究下去,牽連到道長身上,恐為不美。再則……這麽大張旗鼓折騰起來,怕是胡老頭他也不敢……”

趙然冷笑道:“唱詞話本裏別提金久和張澤之名,以旁名代之即可。比如金遠,張泊之類,不指名道姓,誰又肯自家往跟前湊,去主動認了這個壞名聲?”

見金掌櫃仍是猶疑不決,便取出二百兩銀票:“一百兩是你的花銷,另一百兩,只要胡老頭把這件事情鬧騰出來,便許給他。他不是每逢休沐便到山門前喊冤麽?為了多少銀子?不過區區幾十兩罷了不是?你就問他,這裏有一百兩,他幹還是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