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受牒的曙光

無極山飄起今冬第一場雪的時候,趙然已經在藏書樓中看了兩個多月的道書,除了《道德真經》和《老子想爾注》外,還看了不少別的注釋和疏議,已經初步將自己代入了一個道門實行生的身份中去學習典籍。

除去關於《道德真經》的原文和注疏外,趙然也撿起了另一本重要經典——《老子西升經》。這本典籍是文始真人對老人家語錄的進一步闡發,內容集中在天道義理的發揮上。

《西升經》中說,天地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這是解釋世界萬物起源的說明。趙然與之和自己穿越前那一世的學問進行對比,如果將“有”替換為“奇點”,那麽這種解釋就和現代科學完全一致。

這天晚間,趙然正在研讀《西升經》中關於天道的“宗”、“本”、“身”三位一體之間的關系。按照《道德經》的宗旨,《西升經》認為,虛無為宗,自然為本,天道為身,以虛無生自然,自然生天道,也就是說,空空如也的宇宙突然從虛無中誕生,這個世界便存在了,有了世界萬物的存在,便應運而生天道規則。

趙然於是琢磨,究竟是天道生了萬物,還是萬物生了天道呢?也就是這個“一”究竟是虛無呢?還是天道呢?如果天道本身就是虛無,那麽天道就不應該有規則,因為有了規則就不是虛無了……可是沒有規則,虛無又憑借什麽從無到有生了“一”……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藏書樓外傳來在雪泥上踩出來的“咯吱咯吱”腳步聲。

趙然起身推開窗欞,一股寒冷卻極為清新的空氣迎面透了進來,令他渾身一振。向窗外看去,只見月光下潔白的雪地裏,於致遠正在大步走來。

趙然連忙打開門迎了出去,將於致遠接到藏書樓中。

於致遠將狐毛大氅解下,掛在衣架之上,有抖落鞋上沾著的雪泥,雙手聚攏哈了口熱氣,向趙然道:“這些時日也沒找你,就是怕耽誤你功課,只是不曾想老弟如此用功,這般雪天照樣進學不輟。”

趙然一笑,道:“看書看得入了魔怔,讓門頭取笑了。這藏書樓只一樁不好,就是不許將書拿回去,這大冷天的便也只好挨著了。門頭踏雪而來,可是有什麽急事?”

於致遠也不遮掩,直接道明來意:“今日典造房收到西真武宮轉來的文書,明年正旦之前,無極院可納兩名道童受牒。”

趙然呆了一呆,心裏頓時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口舌略覺幹燥,急問:“定了麽?是哪兩人?”

於致遠笑道:“莫急,監院和‘三都’尚未商議,暫且未定呢。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雖說院裏可納兩人,但其一已有定論,為西真武宮指定之人,據說有修道根骨,將來是要去館閣修行的,故此,你只能去爭另一定額。”

趙然深吸了口氣,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略略平靜了一番焦躁的內心,向於致遠問道:“於門頭,我該如何行事?”

於致遠道:“按理,須由八大執事從所轄之火工居士中推舉人選,然後經監院和三都考核,以確定最終人選。以宋巡照對你的看重,寮房的推舉人選你想必是極有望的,不過你也不可大意。寮房之中,金久和張澤二人家世最厚,宋巡照雖然屬意於你,但若是監院和‘三都’發話,他也不可太過違逆……”

趙然點頭道:“我會想辦法的。”

於致遠續道:“如此最好……其余七房,經堂概不參選,我這邊的客堂賈執事已赴白馬山了,我可以壓下來不予舉薦,賬房那邊這兩年沒有適合的人選,想必也不會舉薦,這樣的話,連你在內,當有五人,你須在這五人中脫穎而出方可。”

五選一,這個比例應該說還是很難的,以趙然的家世背景,墊底無虞,若是拼爹的話,他無論如何是拼不過的,這卻如何是好?

目下離明年正旦只有一個多月了,時間比較緊促,想要短時間內抱上誰的大腿,很明顯來不及。

趙然想起了雨墨,這丫頭在華雲館修行,也不知能不能給自己有所助力?但這個念頭只是剛剛想起,便被他毫不猶豫的打消了——靠女人幫忙升遷,那不是成了吃軟飯的了麽?趙然的自尊心無論如何接受不了。如果真要走了這一步,且不論雨墨能不能幫他促成此事,不管結果如何,至少兩人之間“朋友”之誼就徹底變味了,趙然甚至擔心雨墨是否會就此鄙夷他?不齒他?輕視他?

由著雨墨這個念想,趙然又記起了周府尊,也不知周府尊願不願意為他出頭?

趙然剛剛提起這個話題,便被於致遠打斷了:“老弟還是莫要奢望了,周府尊月前剛升任四川布政使司右參議,原府衙同知馮弘出了大力,他絕不會為你之事去與馮同知相爭。號房今年必會舉薦馮燦,那是馮弘的外甥,也是諸房之間最有希望受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