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5章 誤中副車

清風微拂,郁郁蔥蔥的青松林中,一方白玉石桌旁,羅豐執黑子與月湖真人對弈。

“你這一場鬧得可夠大的,名動天下只在一朝之間。”

月湖真人落下一子,壓住羅豐的棋勢,言語中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亦沒想過惹出這般動靜,原本的目標是天榜十位上下,進得前十便算大功告成,而憑我自身在天人演武上的表現,約莫能擠進十一二位,還差少許,於是接近尾聲時,稍稍松了下化身的枷鎖,縱其自由,本以為剩下時間不多,他再能折騰也翻不出大浪,誰料竟給掀起這麽一陣軒然大波。”

羅豐眉頭略鎖,手中黑子遲遲難以落下,也不知是為了棋局煩惱,還是為化身羅三惹下的一屁股麻煩。

這一番大出風頭,固然給羅豐賺過足夠的名聲,但羅三的行為算是把三教六宗都得罪了個遍,連自家宗門的修士都沒逃過,像那個一直以來看羅豐不順眼的楚狂就被羞辱得夠嗆,羅三雖然沒有殺他,卻把他封了功體,像拖屍一樣拖著到處晃蕩,逼得他氣急攻心,內息暴亂而自我重創,引發體內的印記給救了回去。

之前羅豐雖也敗盡了三教六宗的高手,可他所用的手段堂堂正正,以寡敵眾,任由他人挑戰,誰也挑不出刺來,哪怕是被殺了一名星官的天庭,要報復也只能用私仇做理由,頂多放到暗地裏進行,將理由拿到明面上只會讓別人嘲笑他們沒本領又輸不起。

這是羅豐一貫的風格,克制殺心,如非必要不輕易開殺,在地皇陵的時候便是如此,這種占據大義名分的行為在自身沒有強硬靠山的時候毫無意義,可一旦自己實力夠強,背景又夠硬,那麽好處就會凸顯出來,比如太上教迄今為止也沒有明火執仗的說要替葉知秋報仇,頂多只有一個兆斜陽在上躥下跳。

可惜這等好名聲,半日內就被化身羅三破得幹幹凈凈,冠上了“血淵邪君”的稱號——要說有這稱號的是個正人君子,羅豐都不會信啊。

至於向別人解釋,自家的化身不聽指令,是擅作主張的結果,這種無力的辯解只會引來哂笑:要找借口也想個好一點的吧!化身不聽本體的命令,早反客為主了!

事實上,絕大多數化身哪怕得到了本體放任自由的許可,他們的行為方式也和本體相差不遠,因為化身和本體在性格、智謀方面都是極其接近的,是同本同源的存在,化身惹下的禍最後肯定也會算到本體的頭上,絕非一句不相幹就能推托。

羅三並不是例外,他的性格和想法實質上也是羅豐的一部分,只是羅豐懂得用理智來克制這些念頭,但羅三不會,他想到什麽就會去做什麽,絲毫不會考慮這麽做可能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以化身的智慧,其實不難預見結果,只是他壓根不在乎。

羅豐能排進天榜五位,自然是將化身的實力考慮在內,對上他就相當於面對兩個同級別的強者,即便是最為公平的擂台對決,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放出化身,誰也不能指責他犯規。

既然享受到了擁有化身的好處,自然也要承擔化身犯下的過錯。

月湖真人瞥了羅豐一眼,道:“此番事了,你該避一下風頭,正好依照宗門的規矩,弟子晉級天人後,當尋一處天外天世界遊歷,傳播道統,此事你還未曾進行。”

羅豐落子的手微微一滯,沉默片刻後,道:“籌劃失敗了麽……”

其實他早有預感,假如尊天神皇被揭穿了天魔寄體的真相,三教六宗早鬧翻天了,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平靜,但預感被證實了仍不免遺憾。

化身惹下的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頂多算是麻煩,不能說是災禍,天人演武說到底是生死由命,無人強迫,自己願意參加,就要有承擔死亡的覺悟,天人修士要學會獨當一面,否則以後遊歷三千世界時,遭他人算計,致使身首異處,難道還要怪別人手段狠辣,不講規矩嗎?

雖然羅三連自家人都教訓了,可對於崇拜強者的六道宗修士,這種行為不僅沒有招來厭惡,反而視為強者霸淩天下的威儀,畢竟他不是窩裏鬥,而是將天下英雄教訓了個遍。

至於其他門派的修士,則是敢怒不敢言,天榜第五的強者,同階中可說沒有能穩勝他的存在,而更高階層的修士若是出手,則又犯以大欺小的忌諱。

身靠有強者撐腰的門派就是有這點好處,對方敢不要臉,我就比他更不要臉,換成那些小門小派,就算對方不要臉了你又能如之奈何?

就羅三犯下的這點麻煩,連羅豐都不會太過在意,更不用說月湖真人,能讓這位膽大包天的人物說出避風頭的話,唯一可能的原因,就只有揭穿尊天神皇身份失敗一事。

然而,月湖真人卻道:“這次的籌劃對他人來說算是成功了,但對你我來說,卻是失敗。”她重重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字,壓住羅豐的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