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江上尋仇(第2/2頁)

張衍稽首道:“貧道姓張。”

陳濟世幹巴巴說了句:“原來是張道長。”

他不善言辭,又素來不喜歡道士,因此說了兩句話後便沒了下文。

他那夫人見了搖了搖頭,命丫鬟將船簾掀了,站了出來,對著張衍萬福一禮,道:“奴家見過張道長了,不知道長此行是去訪道,還是雲遊?”

她不是尋常人家出身,從不在意凡俗之禮,陳濟世見她出來,面上也是無奈,對張衍道:“此是內子。”

張衍看了這陳夫人幾眼,見她神氣飽滿,眼眸有神,語聲清亮,知道是定是練過氣的,而且腹中潤潤,似是有孕在身,心下頓時有數。便道:“此山中有一座道觀名曰寶豐觀,那裏有位道人與我有幾分淵源,此行正是前去拜訪。”

陳夫人眼前一亮,道:“倒是巧了,奴家舅父也曾在寶豐觀中修道,不知張道長識得哪一位上師?說不準奴家也認得。”

張衍看了她一眼,道:“此人俗家姓名為陸天應,不知陳夫人可曾聽聞?”

陳夫人先是蹙眉凝思,隨後突然驚呼一聲,道:“道長說得可是陸觀主陸老仙師?”

張衍點頭笑道:“如是姓名無差,當是此人了。”

陳夫人遲疑了一下,道:“據奴家所知,陸老仙師過壽過兩百載,至今已有五十多年未曾下山了,不知張道長與這位老神仙如何稱呼?”

張衍微微一笑,道:“見了面,他若是喚我一聲師弟,那也是占了便宜的。”

在一旁俏生生立著的丫鬟聽了此言,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陳濟世面色不悅,道:“巧兒,有甚好笑!”

那巧兒卻也不懼他,撅著嘴道:“這位道長年未及弱冠,卻與兩百多歲的老道做起了師兄弟,還說那老觀主占了便宜,老爺不覺好笑,奴婢卻覺好笑。”

陳濟世雖也覺此事匪夷所思,但道門中的事神神叨叨,他也弄不明白,因此索性搖頭不語。

倒是陳夫人不敢小看張衍,她幼年曾住在寶豐山下,隨舅父見過不少奇人,叱道:“巧兒不得胡說,張道長來歷豈是你可揣測!”

巧兒卻不服氣,只是嘀咕了一聲,卻不敢反駁。

陳夫人雖覺張衍此語令人難以置信,但她也看得出對方絕非那等招搖撞騙的道士可比,正想賠禮,卻突見江面上駛來一艘彩船,隔著數百丈隱隱約約有笙笛玉板之聲傳來,不禁玉容一變。

陳濟世一見,也是大驚失色道:“不好,是那馬道人,他怎知今日我等要從此處過?糟了,糟了!”

說罷他連連跺腳。

那巧兒見了,也是面現驚懼,渾身簌簌發抖。

陳夫人默然片刻,嘆息道:“今日怕是躲不過去了,只是可憐我這腹中胎兒,還未生下來,便要陪娘親一起奔赴黃泉。”

她又對張衍萬福一禮,歉然道:“只是無辜連累了張道長,奴家心甚不安。”

張衍神色淡淡道:“陳夫人,此馬道人是何來歷?”

陳夫人嘆了一聲,道:“那馬道人早年曾得異人傳法,弄得一手殘人性命的陰毒法術,二十年前我那舅父看不過去便與此人鬥法,後來斬傷了此人一劍,我舅父因見他修行不易,是以放了他回去,只收了他一件法器抵罪,望他改過自新,這些年來倒也無事,可是前些時日,此人聽聞我舅父故去,便又找上門來尋仇,我本指望能避開此人,孰料……”

她搖了搖頭,顯是已不抱什麽希望了。

那彩船之上此時坐著一名皓首白須的道人,長得倒也是仙風道骨,只是雙目陰鷙,閃爍不定。

他身邊一名僮仆挽袖罵道:“那賤人還妄想逃脫,豈不知老祖自有神通,只掐指一算便知她的動靜。”

老道原本一直閉目不動,此時睜眼道:“當日那成老鬼斬我一劍,奪去了我的師門傳下聚魂鈴,如今他已死了,此物必定在他這外甥女身上,老道我豈能與她幹休!”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見落日已下山梁,嘿嘿笑道:“是作法的時候了。”

僮仆機靈,立刻去捧了一只香爐出來恭恭敬敬擺在香案上。

老道咳嗽了一聲,站起身來,在香爐上插上了三根高香,隨後拿出一沓符紙擺在案上,抽出隨身法劍,腳踏玄步,嘴中念念有詞,最後把法劍一指,就有一道黑氣沖天而起,化作一只厲鬼頭顱,直往這艘舟船撲來。

那婢女巧兒見了,立時嚇得尖叫起來,船家也是一幅嚇呆了的模樣。

陳濟世只是個讀書人,何曾見過如此兇惡厲鬼的模樣?頓時嚇得兩股顫栗,如不是扶助船幫,幾乎要從舟船上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