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五章 女童(第2/3頁)

卻不曉得他們在拜的這尊神也有自己的煩惱與心事,亦不可能將他們的心願一一滿足。

即便是有了白閻君那種化身萬千的法門,也做不到的吧。

李雲心嘆了一聲,不去理會了。於是體驗到的那些叫人心煩意亂的情緒,也一並被摒除在意識之外。

他用一刻鐘離開了這片貧民區,踏上稍稍幹凈些的街道,高墻青瓦的房舍逐漸多了起來。雖不算多麽氣派堂皇,也能意識到居住其中的人們該是已解決了溫飽問題。因而才有閑暇在院中植一株亭亭如蓋的枇杷樹,或是在墻外、門前種上些花草,打下駐馬的樁子。

他拐進一條巷子往於濛所居的那片城區走。剛走了兩步,便聽到有人說:“哎,李雲心!”

他一愣,停下腳步。

竟有人能“瞧見”自己。轉臉往做聲處看過去,發現是一個八九歲梳雙髻的女童。坐在自家院墻的墻頭,旁邊是一株老槐樹。枝子上發了新芽,遠看像被一層薄薄的綠煙籠了。樹冠部分也探出院墻——女童就該是沿著樹爬上來的。

瞧見李雲心看到自己,女童招了招手:“你來。”

李雲心微皺了眉,運起神通去看她。

卻發現真就只是個尋常的女童而已,不是化身也不是幻影,體內更無妖力、靈力、幽冥氣。

這麽一愣的功夫,女童歪頭笑著說:“我是陳豢。你找我?”

李雲心慢慢舒展了眉頭,再將她細細打量一番,走到墻下仰臉看她:“這是本尊?”

女童眨眨眼,又笑:“算是吧。我的分身剛才托生到她身上了。”

“……剛才?”

“剛才她爬樹又爬墻頭,不小心跌死了。”陳豢邊說邊轉臉指指自己的後腦勺,“你看。所以我就托生過來了。”

女童身上還算幹凈。哪怕有些灰塵也算是這個年紀的淘氣孩子在玩鬧時的正常模樣。可腦後的頭發濕了一片,的確是流了血。

李雲心想了想,說:“幹嘛不像他們那樣來說話?”

女童狡黠地笑起來:“你是說像沈幕那樣投個影兒?那麽一來咱們兩個說什麽,那邊的就都知道了。可我和你說的不想叫別人知道。”

又笑:“現在信我是陳豢了?”

李雲心將手伸進袖中,摸出通明玉簡:“那麽,密碼?”

女童便將密碼說了,饒有興趣地看他:“你和我在那邊聽說的一樣。的確謹慎。”

“因為這世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李雲心輕出一口氣,“好吧……你要對我說些什麽,還怕人知道?”

“不是怕我說些什麽,是怕你說些什麽啊。你看了玉簡裏我的日記——好些事情他們都不清楚,我不想叫他們聽見。”

李雲心略一猶豫:“你還是下來吧。這家人會看見你。”

陳豢便跳下來。墻有兩米高,她跳下來的時候沒站穩,差點兒摔倒。李雲心下意識地扶了一下子,又趕緊縮回手。

“謝謝。”女童拍拍衣裳上的土,又縮縮脖子——後腦勺的血已經流進衣領了。這似乎叫她很不舒服。然後才說,“我能待好長一段時間——在屍僵之前。所以有什麽想問我的就慢慢問吧。想說的也慢慢說。我聽說你這個人很有趣。”

她毫不介意地又靠墻坐下了。像是個貨真價實的孩子玩累了,顧不得地上臟不臟來歇歇。

李雲心看看她,先背了左手,又用右手摸出扇子刷拉一聲打開,站定了才說:“嗯……叫我想想。我要問你的太多了。譬如說……既然不想叫人知道你日記裏的事情,幹嘛還把玉簡留在這邊?”

“好玩。”她說了這句就不再說了。上下打量李雲心,“你幹嘛這麽緊張?”

後者微微一笑:“我哪裏緊張?”

“哪裏都緊張。”

李雲心又笑:“你看錯了。”

“不然幹嘛扇扇子呢?”女童笑嘻嘻地說,“覺得手腳放在哪兒都不對麽?”

“這叫風雅。”

“但是你扇子拿反了。”

李雲心立即低頭看,可發現扇子沒什麽問題。他就嘆了口氣,將扇子收起來——也蹲在墻邊:“好吧。是有一點。可是如果一個人你一直聽說著現在忽然發現終於出現了,也總不會很平靜吧。而且要討論的是拯救世界這種事。你可以理解為我在憂心世界的命運。”

“啊……這麽說你已經知道李淳風要說的事情了。”女童想了想,“他的詳細計劃呢?是怎樣?他之前一直不肯細說。”

李雲心花一息的功夫整理了思路,然後將李淳風所要做的事情和盤托出。其間他慢慢地說,也在慢慢觀察這陳豢的表情。可看不出什麽來——就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她的表情太自然了。聽到稍微不解的地方就皺眉,了解了就如釋重負。

也許她托生一具新屍……正是為了這個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