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一句之差(第2/3頁)

他們無法理解謝生為什麽毫無征兆地反水,李雲心卻只笑了笑,自言自語:“慫成這樣……怎麽做主角。”

但他從一開始就猜這謝生會殺徐旅帥。依據是他對謝生這個人性情的推測。而今看,他的推測是極準確的。或者說,他已經快把謝生這個人的脾氣摸清楚了。

他膽子小。

這種膽小來源於他對自身的優越感。這種優越感,李雲心也是有的——老子來的地方可比你們這裏高明太多、什麽人什麽事兒沒見過呢?

有此優越感,便會自矜身份。可因為兩人性情不同,一樣的優越感就又變成兩個極端——

李雲心膽子極大——既有優越感,為什麽要怕這個世界的土鱉呢。像這裏的凡人一樣苟且偷生,才是辱沒了自己的身份呢!

謝生的膽子卻極小——我的命如此珍貴。隨便葬送在你們手裏,才是天大的不值。而他所說的那句“你們在我眼裏,沒什麽分別”……

陸白水覺得他在說,自己這群海盜與官軍都不是什麽好人。或許都不會講信義。

只有李雲心才曉得他的意思是說……你們都是螻蟻罷了。

與螻蟻有什麽道德好講。自然是該用就用、該殺就殺。螻蟻的輕視,人怎麽會在乎。

謝生如今是虛境。倘若在從前——僅僅是一個月之前——一個天資如他一般的虛境修士,是有能力滅殺這一整船的人的。天地之間的靈力無窮無盡,虛境的修士憑借幾種手段、以天地之間的靈氣可以做成許多事。那徐旅帥叫謝生將船上的人都定住、好一個個地砍頭。

“都定住”不好說,但使一道符箓,瞬間焚殺數十人這種事情也還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如今天地之間的氣機已亂。謝生能動用的唯有自己體內的靈力、輔以從天地之間艱難汲取的些許靈氣罷了。可他這麽個謹小慎微的人,豈會動用體內的根本之源、只為了保那些親兵、殺死更多的海賊呢。他只是要出海而已——和誰合作都沒什麽差別。登上這艨艟號之後,官軍於他而言已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實際上對於陸白水也是如此。他要向驚濤路總督復仇。謝生不在他的復仇計劃之內。能夠避免更大的傷亡,該也是他樂於見到的吧。

因而謝生又轉了轉手腕。貼身護衛他的十柄光劍立即收為十點小小的光斑、環繞在他身邊。他如此向前走了兩步,那些海賊便也為他讓開路——一直走到陸白水的身邊。目光銳利地再往人群當中一掃、在潘荷的臉上稍做停留,對陸白水說:“有一個問題。如果剛才我要殺的是你們——你打算找誰來幫忙?”

陸白水擡眼向洋上一掃,微微一笑:“道長頭一次出海。不知道也不稀奇。”

“據說這東海之上有仙山,仙山之上有真龍、龍王。道長既然要找龍島……怎麽會不知道——”

“海上龍王最不喜歡修行人呢。謝道長如果施展法術在船上大開殺戒,也許會招來海中妖仙。所以說,謝道長也是識時務。”

謝生的臉色一變。往前一步欺近了陸白水:“你見過真龍、龍王?”

陸白水的身子微微往後仰了仰,然而並未退步:“真龍和龍王倒是沒見過——但知道有人曾經出海找真龍。”

話說到這裏,不再說下去。

李雲心在那群商旅當中,輕輕地哈了一聲。

笑了笑。

“有人曾經出海找真龍”。

這一句聽在別人耳中,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凡是居住在東海國、甚至周邊沿海諸國的人都該生出過如此念頭。每年也的確有不少走投無路的家夥喝了酒、乘船出海。想著一旦找到了神龍便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絕處逢生。

可如果聽在有心人耳中——

陸白水曾對李雲心說,上官月曾經在這裏出海找真龍。而李雲心告訴他,謝生就是那個搞得自己家破人亡、甚至還一路來追的惡人。

此刻……陸白水對這謝生說了這句話——倘若李雲心對他說的話都是實情,這麽一句“平平無奇”的話必然引起謝生的注意、警覺。

他是……想要借著謝生的反應,看李雲心曾對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李雲心便如此笑了笑。又笑了笑。

然後笑意慢慢凝固在臉上,直勾勾地盯著陸白水。

他既然用了這樣的理由,怎麽會預想不到可能出現的狀況呢。如今陸白水想要看謝生的神情……那麽必然會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東西的——謝生認為真龍是自己要尋找的人,那麽不論是聽說什麽人去找“真龍”,都會動容。

只是……

他竟然把自己曾對他說的事,拿出來試探了。

李雲心如此盯著陸白水看了約莫三息的功夫,深吸一口氣。

又慢慢地吐了出去。

於是看到謝生果然動容——因為陸白水的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