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蠢(第2/3頁)

“但……太上……”虛境道士的生機又開始委頓,即便是月昀子也不能為他續太久的命了。

“太上忘情?呵呵……”月昀子發出一聲冷笑,“還是先弄清楚雙聖為什麽在太上忘情之境耽擱了千年、卻遲遲不飛升吧!”

常平子眼中的光芒終於熄滅。

月昀子注視著他的屍首,悲憫地搖了搖頭:“你又何嘗不是殉道者。”

……

……

這一夜無月。

但風很大。屋外的合歡與月照被吹落了滿樹的花,鋪灑半個庭院。花香與土腥氣混在一處,卻意外好聞。

李雲心坐在廊下的藤椅上、半躺著,用一枝細細的小狼毫在白紙扇上隨意地勾勒。

他在畫一幅半工半寫的山水,眼下只畫了一半。嚴格來說這畫並不高明,構圖與留白都成問題。除了老到的筆觸筆法之外毫無可圈點之處。

但他似也只是為了解悶兒。勾幾筆,便會停下來想一想。

眼下是暫居在於府的一處產業中。距離桃溪路一刻鐘的路程,是三進的院落。關照他與劉老道來住的是一位自稱李先生的中年文士,生得極醜。第一面留給李雲心最深刻的印象便是——面貌清奇。

但對劉老道卻意外地客氣,語言之間偶有不經意地試探,似乎並不相信這個劉公贊就是那日在於府中所表現出來的劉公贊。

眼下拉了劉老道去前院飲酒作樂,但從不正眼看李雲心。

不管怎麽說算是個聰明人,還是能看透些內情的。

他坐在廊下吹風吹得舒服。勾了一會兒似乎覺得倦了,便將筆擱在一旁小幾的筆架上、吹了吹扇面的墨,將扇子合上。

然而將要眯一會兒眼睛,發現院中那一樹開滿粉紅色花朵的合歡樹冠上出現一點光。

他就睜眼懶懶地瞧了瞧。

發現那樹冠上多了一輪明月。

確是一輪明月——連環畫裏那種金燦燦、圓滾滾的一輪扁平的月亮,周圍還有幾絲裊裊的雲。這月輪放出柔和的清輝,將院落都映亮了。

風聲頓歇,前院的人聲也消失了。

而後月中現出一個小小的人形。越來越大,似是在從遠處向此處行走。幾步的功夫便走出這月輪,一擡腳,踩著月邊的白雲一步步地走到了院中。

但此人並非月中仙子,而是月中仙人。看起來四十來歲的年紀,穿一身異常柔順、無絲毫褶皺的道袍。五縷美髯漆黑如墨,臉色卻白凈。

他落到院中站定、負手而立。看了看李雲心便道:“素聞通天君最是剛烈暴躁、殺伐果斷的性子。如今竟淪落到與世俗中人同居一處了?”

李雲心盯著他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合上眼:“關你屁事。”

來者並不惱。仍負手站著,淡然道:“看來也不盡然。如今我道破你身份,你竟不急不躁。”

李雲心仍不理他。這月昀子便微微一笑:“都說龍族喜作驚人之語,古人誠不我欺。只是通天君蟄伏於此,可知並非長久之計?”

他說了這話,輕輕揮揮手。於是合歡樹上那輪明月中便走下兩個彩衣童子、合力擡了一張軟塌出來,放給月昀子坐下了。

“通天君使的是好計策。”月昀子平靜地說,“貧道此前認為妖魔之屬或有心機深沉之輩,但如通天君這般性情桀驁的神獸屬卻是不屑為之的。但近些日子我觀瞧通天君的布局,亦覺心思縝密沉穩。如非是我,只怕旁人已入通天君的甕中了。”

這話似乎終於引起李雲心的興趣。他半睜了眼睛,露出一個詭異邪氣的笑。一排細密的尖銳利齒在燦然月光下閃了一道亮:“哦?區區一個真境的小人兒,竟看得懂本君的謀劃?嘿。說來給本君聽聽。”

他隨後完全睜開了眼睛,一雙妖異的金眸緊盯著月昀子:“說得不對,本君便將你生吃了!”

月昀子哈哈大笑:“通天君淪落到如今的境地,卻還是威風不減,當真是蓋世大妖。”

“只是我已曉得那一日通天君與鬼帝爭鬥,法身真身皆受重創,幾乎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想來也是令人感慨——兩位龍子竟在先後不過數日的時間裏一死一傷,啊呀……”月昀子說到這裏,話鋒一轉,“通天君可知我如何識破你的身份?”

“哼。本君何必躲躲藏藏。”

月昀子微微一笑,自顧自地說:“據說洞庭中那老物第一次見到通天君時,看你的修為境界與那上清丹鼎派的從雲子相當。可前些日子再見你時,你的修為已入化境了。這精進的速度當真是駭人。然而貧道曉得通天君乃天生的玄境大妖,此前法身真身受損,便是修為受損——要恢復起來自然是很快的。可是……如此速度,也還是慢了呀。”

李雲心不說話了,用一雙金眸兇戾地盯著他。

月昀子興起,從榻上站起來踱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