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西北望,射天狼(第4/11頁)

思及此事,秦廣王不禁苦笑,自己沉穩一世,可見那紀若塵獨向堅城,居然也變得沖動起來。

臥於弱水之畔,回想這次孤身攻城的全程,紀若塵一聲輕嘆,心中暗道:“若是換了那時的我來,怕是就能觸到酆都城墻了。唉,原來這家夥倒也不是全無是處,至少這份堅忍,就比我現在要強上一點。”

此時玉童的頭顱自高處墜落,骨碌碌滾到他的身旁。盡管鼻青目腫,玉童仍虛弱地叫了聲“大人”。也不知需要多少運氣,玉童方能自萬千陰刀鬼火中存活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紀若塵終於恢復起一線元氣,慢慢站起。玉童竟也跟著飄了起來,看起來外傷雖重,卻沒傷及元神。

遙望巍巍酆都,他忽然想起,當日那只狐狸究竟做了些什麽,才能逼得這些閻王乖乖地開城出迎?

他默然肅立,玉童只覺周圍陰冷凝重,又哪敢出聲?只靜悄悄地浮著。

弱水拍岸,將擺渡輕舟送到岸邊。他緩步登舟,駕船徐徐向弱水對岸駛去。而玉童浮在船尾,望著逐漸隱去的酆都,仍自痛感劫後余生。

與來時不同,這一次他駕舟隨波逐流,不知過了多久方渡到弱水中流。玉童舉目四顧,但見濤濤水波,茫茫濃霧,不覺有些害怕,隱約擔心紀若塵沉思之際迷了方向,又不敢直說,思量一番後問道:“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他仍沉溺在沉思之中,信口道:“先回蒼野進補,然後再來領教這裏的仙家禁法。”

還要再來?!玉童嚇了一跳,婉轉勸道:“以大人之能早已超脫輪回。對大人您來說,那本輪回薄早就是無用之物,再也約束不得您,十殿閻王也被打得怕了。大人何必定要跟這酆都過不去呢?以小的看來,閻王殿也不是何等繁華,不如大人撥三千陰卒與小的,小的為大人造上一座宮殿,少說比閻王殿大上十倍,您看如何?”

聽得玉童之言,他失笑道:“就算再大的宮殿,我要來又有何用?”

遙望前方蒼茫薄霧,他淡然道:“我要這輪回薄,不過是拿來燒掉,好了卻當年一個心願。當日的我所不敢想的,現在我都要試試;不敢做的,我要一一做來;不敢要的,管他在誰手中,我要統統取了,有用留下,沒用毀了。”

聽這番平平淡淡的話,玉童忽然打了個寒戰。

此時此刻,萬物俱寂。

已過中夜,丹元宮中一片寂靜。

玉玄真人獨坐丹心殿,只覺身心俱疲。今日輪到她主持西玄無崖陣,盡管與紫陽真人不睦,但在這關乎全宗存亡的大事上,她仍是盡心竭力。整整一日,她都在苦苦支撐,維持大陣不露絲毫破綻,終於堅持到太微真人換手時,大陣也未被仙蓮攻入一次。如此看去,單以她在守陣中的表現而言,足以名列諸真人之首,可是玉玄真人心底其實清楚並非如此。守陣結束時,其它真人是不是仍行有余力且不說,只說玉虛真人,他率先守陣三日三夜,被仙蓮攻入過後,又悍然反擊,斬殺仙陣二名修士,重傷五人,最後又一劍擊破仙蓮,如此修為,實比玉玄強出了不止一籌。

如紫雲、紫陽真人年紀比玉玄大了一輩有余,雖然目前修為比她深了一線,但至多再過二十年,玉玄就有把握超越這兩位紫字輩的真人。但玉虛真人與玉玄真人輩份相同,年紀也是相仿,道行竟然相差這麽多,每每想起,總是夜不能寐。

玉玄輕嘆一聲,自己以五旬之齡,修至上清玄仙之境,如若只是個普通弟子,當會輕松快樂得多。自接掌丹元宮後,她就為本宮發展殫精竭慮,修為進境也慢了下來,眼睜睜看著玉虛真人一騎絕塵。前幾年時,玉虛真人仍在上清上仙境內徘徊,但前日一戰,玉虛真人於天下群修前立威,恐怕已晉身玉清大道之境。

而且玉虛真人修成法相又是軒轅紋,更增道法威力。三清真訣衍生法相數百種,這軒轅紋位列四神相,平素百年難得一見,威力絕非尋常法相可比。玉玄雖修成了離火翼與莫幹羽凰兩種法相,與軒轅紋一比,卻如皓月螢輝的差距。

若不是執掌的丹元宮積弱已久,如若年輕時師父可指點得再明白些,不去修那駐顏不老的凝玉訣……每當浮起這兩個念頭,玉玄就覺心中糾結、懊悔,又有不甘。她本性爭強好勝,何時肯承認過技不如人?身為女子,想要在道德宗出人頭第,實要多付出十倍艱辛。

想到恨處,玉玄倦意全消,伸手取劍,欲練上一路劍法,消解胸中積郁之氣。哪成想竟一把抓了個空。玉玄這時才想起回宮時已將法劍交與弟子,收在隔壁,好時刻以萬年寒泉溫養。玄火羽蛇也被她打發到殿外,自行擇地采吸滿月精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