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蒼生(第2/8頁)

那修士雙眼圓睜,嘴角猶自凝著最後那一絲冷笑,面容已定格在死前刹那時光。看來直到死前,他都未能對紀若塵那必殺的一棍有所反應。

細雨如絲。

“地極神鐵,唉,地極神鐵……”枯竹凝立空中,口中喃喃低語著。

從紀若塵遁逃那天起,他率領眾人又追了三天三夜。枯竹有十足把握,紀若塵確是中了自己的乾坤育陽印。這三天來,若不是自己對留在乾坤育陽印中的真元有感應,怕是早就被紀若塵逃了。不過他的感應時斷時續,斷長續短,是以直到今日也未能追上紀若塵。從心底裏,枯竹也暗自有些佩服紀若塵。這小道士日夕受風熏火灼,尋常修士一刻鐘也受不住的苦楚,他居然能忍上三天!這份毅力忍耐,實是萬中無一。

枯竹心中殺機不住湧動,若不在此時除了這神秘的小道士,憑他這份心力堅毅,日後必成大患。

他一雙細眼中寒意隱現,透過蒙蒙煙雨,巡視著漫漫山林,耐心等候著感應到乾坤育陽印的一刻。其余修士沒有這麽好的耐心,早自行散開,在周圍林中開始搜索起來。由於有過前車之鑒,眾修兩人一組,好互為照應。

不知為何,那修士臨死之際的冷笑反反復復在枯竹腦海中浮現,怎麽都揮之不去。枯竹隱隱覺得,似乎自己忽略了什麽。但不論他怎樣想,都想不出心中的不安出自何處。

就在此時,遠方忽然傳來一聲痛呼,顯然又是一名修士遭了毒手。

枯竹山羊胡子一動,本想沖過去,但又感應到那修士真元充足,不似是受了重創的樣子,於是又忍耐了下來。

遠方林中,一個胖大中年修士一邊高聲咒罵著,一邊忍痛從肋下拔出一枝木箭。木箭上透著淡淡碧光,又刻著幾個符文,顯然塗了頗為厲害的毒。

聽得他叫罵,散於四處的群修都聚集過來。眾人齊心合力,轉眼間就找到了發射木箭的來處。那是一個簡單卻精致的機關,以鋼簧為動力,輔以一個簡單法陣以增強威力。木箭材質天然,射出時無聲無息,上面刻著的符文乃是專破護身道法的破甲咒,塗的毒也是藥性頗猛的化功散。胖大修士面色青灰,一邊罵,一邊止血、敷藥、吞丹,很是有些手忙腳亂。看他滿頭汗珠,痛得也是不輕。

見他如此慘狀,眾人皆破口大罵道德宗,言道老不修、幼不教,那些道貌岸然的真人們沒一個好東西,是以才教出了這樣一個陰險下流、不擇手段的小妖出來。

眾人痛罵片刻,忽然有一人驚道:“他布這麽一個陷阱作什麽?又殺不了人!莫非……是調虎離山之計?!”

聽到調虎離山四字,眾人都是一驚,一齊望向獨留遠方的枯竹。饒是他們眼力過人,此時雨霧漫天,數裏之外的枯竹在他們眼中也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看到枯竹,每個人都心中大定,失笑暗忖著那小妖能有多大道行,敢去偷襲道行已與上清靈仙境界的枯竹?

枯竹面帶冷笑,也如是想著,雖然他有些不明白,何以那小妖道的戰力會遠超其低微道行應有的水準。

“或許是道德宗某種能夠掩藏氣息的秘法也不說定……”枯竹暗自寬慰自己,然而心頭那縷不安卻怎麽也揮之不去,而且越來越濃。

枯竹須發皆揚,一雙長眉也不住地跳動起來。一縷戰栗自脊椎底升起,一路向上竄升,直至頂心炸開,刹那間,枯竹有如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周身寒毛直豎,真元不受控制地急速攀升。於是本來被道法屏在丈許之外的雨霧撲面而至,將枯竹道袍打濕。

枯竹猛地一個寒戰,只覺似有無數冰針自肌膚刺入骨髓,暗道:“原來這雨竟是如此冷法……”猛然間又一個念頭湧上心頭,刹那間有如千萬霹靂在識海炸響,早將枯竹驚得呆了!

賈似道的遺影與那修士臨死時凝固的刹那冷笑交替浮現,循環往復,越來越快,只一個念頭起的功夫,已轉換了千遍萬遍,到最後完全重合在一起。地極神鐵點破賈似道護身道法,是用剛猛無匹的金屬勁力,隨後引得他真元化火自燃,是為木屬。待到殺那修士時,那一棍輕飄飄地與漫天雨霧融為一體,直到最後一刻才顯出殺氣來,這分明是最純正的水屬真元!能夠在金木水三性勁力之間如此自如轉換,絕不是一塊普通的地極神鐵本身能夠具備的功能,也不是紀若塵道行境界能夠達到的境界。

“這……這是……”未等枯竹想得通透明白,後腦忽一陣刺痛,如一根針刺了過來!

危急關頭,枯竹一聲大喝,左手上佩著的一枚古玉扳指驟然炸開,化作一團五彩玄光,護住了枯竹全身。這扳指炸力兇猛,也將枯竹三根手指炸得粉碎。五彩玄光混入枯竹血肉後,光芒先亮後收,旋即轉成灰撲撲的色澤,原本涇渭分明的五行道力融為一體,威力更進一層。這混沌玄玉戒是枯竹用來保命的法寶,足可擋得道行在上清神仙境界的道士全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