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醉鄉(第2/6頁)

前一晚天海老人就是栽在這醉鄉上。

整整一日,道德宗諸真人及有頭有面的道長分頭出動,陪著諸派賓客周遊太上道德宮及西玄山諸峰盛景,以待戌時三刻,同觀大典。來賀賓客已在山上呆了不止一日,諸景早已看了個遍,但今日道德宗才盡啟重重布置,自然又是一種氣象。

至於紀若塵和顧清二人,自有專人為之整容更衣。依著雲中金山再三強調的道侶雙修的訂親規矩,在大典之前,他們是不能相見的。

尚不到戌時,諸位賓客已在迎賓女弟子的引導下入席。眾賓相處了這許多時光,早已彼此熟悉,特別是昨晚又目睹了天海老人與青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倒下的竟還是以酒豪自居的雲中天海,都是群相聳動,興奮非常。若不是覺得車輪戰勝之不武,倒有不少人有心與那青衣鬥一鬥酒。

能得道德宗邀約前來觀禮的皆非等閑之輩,早有許多人看出了青衣其實是妖。她如此一介小妖卻能堂而皇之在天下正道之首的道德宗太上道德宮中現身,實是奇事一件。但眾賓皆是有見識、有道行的人,知內中必有奧妙,只是不好開口詢問。青衣道行越低,眾賓就越是不敢小看了她,且很多人更想深了一層,這青衣顯然是大有來頭的妖,而且又和道德宗淵源非淺,若能得她好感,顯然就會拉近與道德宗及她背後的妖族的關系。於是乎個中高瞻遠矚的一眾人等開始小心翼翼地接近拍馬。

直到此時,這些賓客才看出龍象與白虎二天君的不凡之處。二天君時時追隨在青衣裙前踞後,似是與青衣極是熟悉,馬屁拍得露骨肉麻,厚顏無恥處直令眾賓自愧弗如。眾賓皆是出身名門大派,要不然就是世外有名散修遊仙,本都是瞧不大上七聖山這等邪門外道的,可是一來二天君的確是道行深厚,令人不得不高看一眼,二來他們為人處世的獨到之處,能人所不能,每每獨占先機,使得眾賓不由得對他們刮目相看。

還有一些各派年輕弟子為青衣容貌所懾,也忘了人妖之別,婉轉地向她表達仰慕之意,奈何青衣在這方面完全是心智未開,聽到什麽“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之類的詞句一臉茫然,拉著對方連問這是種什麽樣的神鳥,有何異能,為什麽一定要立在河的那一邊之類的問題,直到對方面紅耳赤、汗流頰背、抱頭鼠竄為止。

如此一來二去,諸賓之間氣氛早已極為融洽,黃昏漸近,雖然還未到紀若塵與顧清入場辰光,但不知何人率先提議,眾賓倒先行拼起酒來。

修道之人拼酒,講究的是不能動用真元道法,純以本身酒量硬拼。不然的話運起什麽五鬼搬運、消散解離大法來,就是以缸壇相對,也拼不出什麽結果來。那時拼的就不再是酒,而是真元道行了。當然,修道人所飲的酒也與眾不同,非是凡人所能飲用。比如說道德宗所配的醉鄉,就是所謂海量的凡夫俗子飲上一小杯,也得醉上三五日。若是那酒量稍差點的,一口下肚即可翻倒。

道德宗與雲中居聯姻乃是修道界數得著的大事,能夠在這種場合出席的若非一方名宿,便是極有天賦的青年弟子,要出來見見大世面的,實可謂談笑有真修,往來無凡丁。醉鄉雖然厲害,可是在這些人眼中,上來三巡酒不過權作熱身,烘托一下氣氛而已,但誰想得這眾多修道人當中,偏偏就坐了一個全無道行的凡人,杯酒剛過,他忽然身子一傾,直接滑到桌底,鼾聲大作。

眾賓大愕,紛紛停杯望去。兩名道德宗年輕知客道士奔了過來,將那人從桌下扶起。此人已屆中年,一身文士裝扮,生得倒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只是此刻滿面飛紅,醉得早已不省人事。雖然賓客眾多,但道德宗知客道人記性是極好的,且滿座賓客中又只有這麽一個凡人。兩個道士立刻認出這人名喚作濟天下,乃是隨著龍象白虎二天君,由雲風道長陪同上山的。

兩名道士扶起濟天下,又向在他左右落座的龍象白虎二天君解釋,無需用道術或是丹藥給他解酒,醉鄉佐以眾多珍稀仙藥,酒勁雖然猛烈,但是卻不會傷人,醉後反而對身體大有好處,不能輕易喚醒,要待自然醒來,藥力才會盡行吸收。兩名道士是素來招呼慣了醉酒客人的,於穩穩地架著濟天下,送回客房休息去了。

龍象白虎二天君這些時日一向對濟天下待之以師禮,隨之學習經世濟國之道,在這席上,也是分坐在濟天下左右。但二天君道法特殊,生就異相,特別是那龍象天君頭似龍身如象,本夠兩人並坐的一席,坐他一個都顯得擁擠不堪,白虎天君雖然瘦了,但身長手長,坐於席中也覺擁擠。濟天下一被擡走,二天君正覺如意,未待知客來收拾,自行將面前酒席一搬,三席拼在一起,如此方才勉強坐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