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天慟(第3/6頁)

刹那間恰似一道無形驟風吹過,將那道士身周七色光砂通通卷走,一顆都未落下。那道士當場呆住,揉了揉眼睛,這才相信自己所發七色光砂已被這少年簡簡單單的一個字給破得幹幹凈凈!

他打起精神,旋又從懷中取出一張符咒,叱喝一聲,左手持咒,右手食中二指燃起真火,就向那咒符夾去。哪想到那少年又喝了一聲“破!”,符咒竟自行燃成一團火球,就此毀去。

道人果然道法深湛,頃刻接連變換數種術法,皆是旁邊這些青墟宮普通弟子平日難得一見的高深法訣,可無論他道法如何變幻,那少年只是淡定立著,喝了一聲破,即破得幹幹凈凈。

“吟風,你既然出身青墟,又何以如此不敬師長?”這一聲問話遙遙傳來,其聲蒼越,悄然間將場中彌散的殺機驅散。問聲尚回蕩未消之際,一位真人即緩步行來。他望上去五十左右年紀,仙風道骨,遍體空靈之氣。

那道士向吟風喝道:“孽徒,還不快拜見虛玄真人?!”

那少年依然負手立著,淡淡地道:“我一拜天地,二拜大道。這濁濁塵世,蕓蕓凡人,又有何可拜之處?”

那道人只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少年,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有心上前拼命,可是少年明明道行低微,偏是邪門得緊,只一個破字就將他得意道法悉數破了個幹凈。他就是想拼命,又如何拼法?

虛玄真人望了那少年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撫須道:“貧道道號虛玄,忝掌青墟宮門戶,本來是受得你這一拜的。但你既然不願,也罷,我且帶你去上皇寶殿,見過了歷代祖師再說。”

說罷,虛玄真人袍袖一拂,刹那間已出現在那少年身旁,伸手拉住他手腕,攜著他向上皇金殿行去。

那少年竟全無反抗之力。

行過那道人身邊時,虛玄真人忽然駐足道:“道明,吟風道行並未增厚。你道法被破,實是因你道心不穩,這才被他趁虛而入。此間事了,你就把雜事交卸了,到後山玄碧洞中面壁三月,好生修一修心志!”

道明額頭冷汗直冒,慌忙跪下應承,直至虛玄真人遠去,才敢起身。

這一天,西玄山大雪初飛。

紀若塵負手立於窗前,望著窗外片片飛羽,只覺得血氣上湧,莫名的心煩意亂。

他心境難平,煩亂間回到桌前,取出龜甲玉錘,就欲占蔔未來事。他一錘下去,龜甲應聲而裂,裂紋縱橫交錯,皆是大兇之相。

紀若塵見了,只是微微一笑,並不以為意,只因他蔔這一卦前,心中已早知卦象如此。但這一回他笑到一半時,笑意忽然在唇邊凝固。

龜甲裂紋處,竟慢慢地湧出鮮血!鮮血越湧越多,慢慢將整片龜甲染紅,還在桌上洇出一團若大的血痕。

這一卦,非旦大兇,且有血兆。

紀若塵閉上雙眼,靜立不動,良久之後,才吐出一口濁氣,徐徐張目。此時此刻,他雙眼中已是無悲無喜。

他將剩下的幾片龜甲都取了出來,隨手拆成幾塊。龜甲裂處,片片帶血,轉眼間雙手已染滿鮮血。他擡手一指,一道離火應指而生,將龜甲燃得幹幹凈凈,然後又一掌拍在白玉小錘上,解離訣念隨心動,將玉錘化為虛無。

清理過後,紀若塵房中已幹凈了不少,惟有雙手仍染滿鮮血,凝而不散。

他將手舉到眼前,輕輕以舌尖沾了一點鮮血,細細品味著齒間頰畔那縈繞不散的血腥之氣。

“吟風,你看,這堂上掛著的兩幅畫像,其一是我宮開宮祖師林化玄上人,另一位則是得成大道的青靈真人。青靈真人羽化飛升之後,遺下仙卷寶器若幹,我青墟自此始興,得成正道大派,因此尊青靈真人為我宮二祖。”虛玄真人甫一進上皇寶殿,就將吟風引到大殿正中的兩幅畫像之前,如是說道。

這上皇寶殿雖貴為青墟宮供奉青墟宮歷代真人祖師之地,然則規模並不宏大,外觀也不甚起眼,只是整個建築古樸拙雅,一廊一柱也是光滑圓潤,看上去倒是久有些年月。其實這座上皇寶殿正是林化玄創立青墟宮時所建,千余年來幾經復建,外觀風貌卻未改變,正取的不忘先師之意。

寶殿正中壁上所掛的這兩幅畫卷,一個是慈眉善目,微笑而立的中年修士,另一個則是足下生雲,正優遊自在遨遊於山水間的有道真人。繪畫之人筆法傳神,寥寥數筆勾勒,仙氣即撲面而來。上皇寶殿兩側殿壁上又各塑有七八具金像,像下有一青銅銘牌,刻著所塑之人畢生事跡,看來俱是青墟宮有史以來有大成就的真人。

吟風看到兩壁塑像時,眉頭稍皺,神色間頗有些不以為然。他搖了搖頭,再次擡頭仰望著正中兩幅畫像,凝神觀瞧。

虛玄真人也不催促,只是在旁靜等著,目睹奇怪、不解、疑惑、掙紮各種表情在吟風臉上呈現。直到吟風因痛苦不堪而鎖緊了雙眉,他才緩緩道:“吟風,你可看出什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