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風乍起(第3/6頁)

紀若塵呆看著這無聲而冷酷的巨礁,一時間心生寒意,竟驚得有些呆了。他忽然發現巨礁越來越大,這才發現自己正被一道巨浪推著,身不由已地向那方巨巖摔去!紀若塵想叫,但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又想逃,可是身後的巨浪威勢無窮,他又哪裏逃得掉?

直至張殷殷那一聲清亮的譏諷傳入耳中,才打破了這煙波中的沉寂。一時間蒼茫煙波、冰冷巨礁、萬千已死和未死的魚兒都消失得幹幹凈凈。

一矣紀若塵發覺身體能動,立刻後退了兩步,想要離含煙遠上一些。

此時他望著仍然在彌漫不散的晨霧,剛剛的驚恐仍然在心中回蕩不去,那冰冷的一幕實在難以與含煙聯系在一起。

難道說,紀若塵忽然想到,這終日籠在水波煙雲中的女孩,其實有一顆冰冷堅硬的心?

不管如何,此時此刻,紀若塵對這水色石心的女子除了怦然心跳,又多了絲深深的畏懼。這尚是紀若塵進入道德宗以來,第一個令他心生畏懼的人。

過不多時,籠罩於西玄山峰頂的晨霧終被朝陽驅散。

太常峰上,紫陽真人陪著玉玄真人一路有說有笑,走到了索橋邊上。兩位真人通宵坐而論道,顯然頗有收獲。與他脈真人不同,紫陽真人沒有分毫架子,此番相送,也沒有一個弟子道僮在旁服侍。

兩位真人在索橋邊又攀談了一陣,玉玄真人終於行禮告辭,冉冉升起,向丹元宮徐徐飛去。

直至玉玄真人完全消失在遠方的雲霧之中,紫陽真人這才回身向太常宮行去。走了兩步,他忽然駐足,俯身在地面上拾起了一塊石頭,仔細地端詳起來。

石塊紋路疏松,上面點綴著一滴小小的血花。血絲順著石紋擴散,此刻看來,就像是一片燃燒著的雲霞。

紫陽真人凝視著這一片小小血雲,左手掐指暗自一算,然後又望了望丹元峰的方向。

他輕輕一嘆,曲指一彈,這一塊小小石頭就遠遠飛出,向太常峰外無底深崖中墜去。

轉眼間又是皓月初升,紀若塵悄悄出了太上道德宮,轉上通向後山鑄台的石階。他背後斜背一把青色木劍,乃是由生於未名山積雨潭的黑樨木制成,較之張殷殷那把木劍也差不了多少。此外他道袍下鼓鼓囊囊,裏面不知塞了多少東西。

這次比劍,紀若塵是決意要輸,而且要輸的逼真,免得張大小姐再來糾纏,又多生事端。只是一想起當日張殷殷乙木劍訣失控,他至今仍是後怕不已。這位小姐年紀不大,但脾氣忒大了些,下手又沒有輕重,是以這一次前來赴約,紀若塵把諸位真人歷次所賜的具有護身之能的什麽護法符、不滅咒、明王牌通通披掛了上,甚至於一塊還不明用途的萬妖石都掛在了頸中。

紀若塵身上累贅,一路行來少不了有些叮叮當當的聲音,驚擾到了巡值的道長。但這些道長都知紀若塵可以在太上道德宮內任意行走,是以也不來管他。

一路沿著山路前行,紀若塵忽然覺得拂來的夜風小了些,然而風中的寒意卻是大盛。他輕輕打了個顫,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他十分熟悉風中的寒意,這是自幼就刻印在他骨子裏的感覺。風中的寒並非是襲在紀若塵的肌膚上,而是直接吹在他的心底。

當初年紀尚幼的紀若塵還在塞外荒野中四處流浪時,每每會在心底升起這種寒意。每當此時,他就會知道,在那茫茫風沙的深處,又有一頭野狼或鬣狗盯上了自己。也不知這是與生俱來的本事,還是因過於艱苦的生活而得來的能力。

莫幹峰上,道德宮旁,當然不會有野狼出沒。那隱在暗中的,又會是什麽?

紀若塵忽然停了腳步!

紀若塵心底的寒意越湧越烈,幾乎將五臟六腑凍僵!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動,猛然擡頭向夜空中望去,赫然發現那一輪高懸的明月上不知何時已變成一片流動而粘稠的暗紅,若一片粘連欲滴的血。紀若塵大吃一驚,用力眨了眨眼,再望去時,明月復又潔白如玉。

他心中稍稍定了些,剛向四周望了望,但心中又是隱隱一跳!紀若塵又擡頭,見夜幕下懸著的仍是一輪血月!

紀若塵此刻已然發覺在神識中燥動不安的正是解離仙訣。若將它平抑壓下,周遭一切如常,但當它躍動不休時,夜空中就會換上一輪血月。

紀若塵不動聲色,悄悄在袖中捏碎了一塊玉符,瞬間一道沛然靈力已經罩定了他的全身。幾乎在玉符破碎的同時,紀若塵耳邊忽然響起了嗡的一聲弓弦聲。弦聲聽似是在耳邊,但紀若塵卻擡首望向了鑄劍台。

三百丈外,鑄劍台上,正有一點黑影徐徐向他飛來!

那是一支無羽的淡黃色長箭,上面纏繞著黑白二色靈氣,無聲無息地向紀若塵飛來。在紀若塵看來,這支無羽箭飛得異常緩慢,甚至於前行的軌跡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木箭的材質並無特殊之處,隨著它不斷前行,箭身的裂紋越來越多,看來待將紀若塵穿胸而過後,這支箭就會爆碎成一團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