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1章 大陳國(四)

子墨當然拿不出什麽救人的辦法,按照他和村醫研究的藥方,根本沒辦法治病,而且藥也快沒了。

沒辦法救人,難堵悠悠之口,自然有人懷疑他暗中藏私。甚至有人懷疑這場瘟疫就是他帶來的。不然為什麽只有他這個外鄉人沒得病?加上有人看到子墨偷偷在水井附近行走,更增添幾分懷疑。

屋內,昏暗的燭火照亮黑暗。荀易默默坐在地上,他感受著子墨激動的情緒,以及體內陣陣虛弱感。子墨暗中將自己的血摻入水井,想要借助這種辦法幫助村民緩解病情。可不知道是藥效太弱的關系,還是難以真正對症。總之不管用,還讓人將矛頭對準他。

子墨和幾位年長者爭論,最終不歡而散。就在子墨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有人從背後用鐵錘將他打昏。子墨肉體凡胎,這些日子不斷用血液救人,消耗過大,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於是在夜晚間被村民們抓到廣場,周邊一道道火把升起,將他綁在木架子上。看著這些將自己抓住的村民,各種復雜念頭充斥在子墨心頭。

“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荀易在前幾天的時候隱約猜到子墨的下場,但身臨其境又是另一回事。

不論子墨怎麽辯解,都難以讓這些村民釋懷。而且村中老人提出一個可能,更是將子墨逼上絕路。自古以來有“吃什麽補什麽”的說法。如果子墨他沒有染病,那麽是不是他身上有什麽東西克制瘟疫?那麽,吃他的肉是不是可以痊愈?

而今在生死邊緣,可沒多少人在意道德禮法。不管是不是子墨釋放瘟疫,但是他的血肉有可能解決瘟疫,那麽大家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一對對貪婪的目光看向子墨。子墨臉色反而平靜下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有良知,明道德。現在你們對我動手,難道不擔心日後的報復?難道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到底子墨是外地人,而且還是貴族,輕易殺不得。

“怕什麽,回頭就說他發瘟了,將屍體一燒,旁人再來找也沒用!”諸人磨刀霍霍,拿漁網將子墨死死纏住,一塊塊肉在網格子裏擠出,然後有人拿刀去片。

這種做法,已經和淩遲沒什麽區別。哪怕是一般的惡人,都沒資格品嘗這種殘酷的刑罰。

荀易面帶驚憤之色,眼睜睜看著屠夫上前,憑借熟練的技巧開始剮肉。

子墨咬牙堅持,一開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肉被人片下,然後被那些瘋狂的村民生吃。當然,有些人吃不慣生肉,將肉放在火把上烤,接著草草吞下去。他們眼巴巴指望吃子墨的肉能夠度過這一次瘟疫。

過了一陣子,子墨的意識漸漸模糊,失血過去的情況下幾次昏沉。而荀易承受同樣的痛苦,差點就沒堅持住。

最後,二人被一陣喧鬧聲驚醒。原本被子墨司命救下的那個男孩纏著紗布過來,周邊人不斷阻攔,他還是跑到子墨身邊。

看到纏著紗布的男孩來到自己身邊,子墨心中湧出一點暖意,荀易滿臉蒼白的臉也擠出一點笑容。至少子墨這次行動好歹救下一個人,一個無辜的孩——

噗嗤!男孩握著一把刀,直接插在子墨心窩。

那小孩用怯懦、貪婪以及糾結等情緒混雜的目光看向子墨。子墨張嘴正要說什麽,突然那小孩撲上來,對子墨脖子狠狠一咬,生生從他脖頸上撕下來一塊肉。

“啊——”荀易捂著脖子,子墨身上的痛楚完全讓他感知,一股不可置信以及憤怒不敢的情緒在胸膛中滾動。接著,荀易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曾經被人挖心的記憶再度浮現在腦海中。

心臟,這是荀易的禁忌。他又一次眼睜睜看別人從“自己”的心口掏出心臟。冰冷的目光看著男孩,如果不是夢境,如果這不是子墨的記憶,憤怒之中的荀易早就動手了。

“大哥哥別怪我。”男孩露出欣喜的笑容,純凈而沒有雜質。他笑著將子墨心臟掏出:“我要給我家裏人治病,所以能不能請大哥哥去死一死呢?”男孩澄靜的目光讓荀易和子墨陣陣發冷。

然後,男孩對周邊人說:“這個人是我先發現的!我要占大頭!我要用他的心臟去救我家人。”周邊人沒有阻攔,反而更快速撲上去,從子墨身上割肉放血,生怕自己晚別人一步。

最終,木架子上只剩一具森森白骨。而其他人因為分潤不均,相互之間大打出手,在白骨的注視下有好幾個人被打成重傷。

人性之惡,暴露無遺。

天空中陰霾一片,不久下起瓢潑大雨。雨點打在白骨上,荀易仍然有所感觸。子墨雖然被割肉挖心,但是神魂以及怨氣纏繞在白骨上,意識冷漠注視著眼前。雨水洗刷血跡、熄滅火把,將罪惡掩埋在黑夜之中,一切重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