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紙佛

“大人,您的面色不是很好?”清早,靈童好奇的問,眼前的余振,滿臉陰霾,也不知昨晚上發生了什麽。

“無事,去十山要緊。”余振冷冷的道,仿佛昨夜一事,並沒有發生過般。

靈童知趣的閉上了嘴,而等上路之後,某個貼身侍衛悄悄對著這余大人附耳幾句,他們暗地裏搜查了好幾遍,並沒有查到他所說的古怪小屋和水井,仿佛昨日所見,只是幻象一般。

但是這揪心之痛,卻在時時刻刻的提醒他,此事絕不是沒發生過,絕對是某一個方面,出現了問題。

只有站在遠處的公治長,表情玩味的看著對方,仿佛知道什麽,又仿佛不知道什麽。

果然,出了這佛寺,沒過半天,就已見得那仿佛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南疆十山,金碧輝煌,檀香四溢,自有僧人將三人接應到山上雷音寺中,寺廟本就大,但內裏空間更是大上百倍,法身金像、天花亂降、地開佛蓮,比丘、沙彌、羅漢、天龍八部,應有盡有,仿佛真像是西天佛土。

而坐在正上位的,便是一尊披發老佛,鼻垂肉筋,骨皮相裹,與之京城所見的霸道模樣,截然相反,仿佛將死未死,幾近彌留之際。

“見過南方佛宗。”余振淡淡道,連欠身都無,他乃欽差大臣,有天命聖旨,一切人間的仙佛魔道,都要受其制約,不管對面的是真佛假佛,他都無懼。

“余欽差,不知到南疆這化外之地,所為何事。”

“聽聞南方佛法宏深,特來奉旨求經。”

紅發老佛笑道:“早知如此,老僧已遣佛子去那長安,傳我外道佛經三十七卷,欽差大人可來晚了。”

余振面色一沉,他也沒想到,自己想要堵住對方的勢,對方也已截了他的胡,佛經傳入長安,他這欽差留在此地,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了。

“非也非也。”公治長忽然提起一步,笑道:“佛經何其浩瀚深厚,非六根聰慧者難懂,就算陛下得了佛經,也許要有懂經之人在旁詮釋,若是佛宗願意降臨長安,講經說法,那自是極好,倘若不能,不如讓我等在此處待上一段時間,日夜聆聽教誨,待有所成,再回長安如何?”

余振心中一動,這倒是個好主意,若是這和尚敢臨長安,莫說將要出關的道士,就算是其他正道中人,也會圍而殺之,就算對方十有八九不肯,也能拖延時間,等待大事完成。

“法相、三論、天台、華嚴、禪宗、凈土、真言,各有其妙,只我外道佛門,更是妙中之妙,超越一切大小乘法,心中有佛,自能生奧,何分距離,施主著相了。”說這話的,是個面相兇惡的獨眼和尚,臂有象腿之粗,掛著一身大紅袈裟,氣焰十分兇悍。

“既然如此,那又何需佛經一物呢。”公治長笑呵呵的道:“不斷妄,不斷真,真妄之心總塵土,從來萬法皆無相,無相之中如來,如來即是天真佛,大師可悟了?”

“青坊主,你可悟了?”坐在高位上的紅發老佛同樣笑道,眼中閃爍著莫名的神色。

獨眼和尚面顯憤恨之色,猶豫半晌,雙手一合,面顯祥定,“多謝施主點化。”

余振只感受到,對方的氣勢雖然消去,但佛力卻更深一籌,空中頓顯禪化音之聲,滿天佛唱,其中也不知有多少個這樣的青坊主,這股力量,怕是就算是正道合在一起,也未必能比的上。

“施主看來也懂佛,自該是留下,兩位欽差同樣該是如此。”

余振不知怎麽,今日的情緒分外不尋常,那昨夜的地獄幻景,總在眼前晃來晃去,七情六欲潮湧而來,他意志如鐵,還算能忍受;只是旁邊的杜書呆卻已承受不住,早已跌跪在地,意識不清,淚流滿面,嘴裏喃喃道:“阿顏、阿顏,你怎麽不見了,你到底在哪兒……”

“我佛慈悲,佛宗,何如結個善緣?”公治長突然道。

“自該如此。”紅發老佛忽的遙遙一指,只見佛寺之中,忽然張開兩個蓮位,而這位置之上,兩座紙佛盤坐其上,胸前各有二名,一為余振,另一為杜書。

“公治長,你跟這和尚到底做了什麽,為何這佛身上,會有本官的姓名!”余振咬著牙道,手中寶劍早已出鞘,“嗡嗡”直響,他的意識,自從那個紙質佛人出現之後,就開始如潮水般消退,肯定是二者搞的鬼。

其實他並不是沒有發現這公治長的古怪,但是一直沒有深究,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對方乃是李道士推薦的,就算不看在對方的交情上,這位青城道長,也絕不會與這些和尚沆瀣一氣,難道他真的是走眼了嗎?

“余大人,在下也是挺喜歡你的,這般做,可是為了你好,借名化佛,你還是你,多留一條退路豈不是好?”

“我這種人,從來不需要退路!”在昏迷之前,余振手中的寶劍,忽然化作一道寒芒,如電似光,直射面前佛宗的靈台穴,這突如其來的一擊,這般近的距離,卻偏偏被一對拈花指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