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氣運

這位趙禦史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官是做到頭了,當今就準備跑路,不對,是辭官回家。

當然了,就這麽被扔出朝廷之外,面子也就徹底掉光了,所以他想到一個好主意,那就是掛冠而去,自己先朝廷法令一步,辭官歸鄉,一來,顯示自己不是戀棧之輩,二者,也可以證明自己乃是先帝忠臣,王退,臣亦退。

所以說,一大清早,這位禦史大人就將官帽和官印摘掉,掛在棗樹新發的嫩枝上,正所謂少無適欲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新朝方建制,舊臣復已歸。

他可是連詩都準備好了,就準備被人“無意間”發現,流傳出去,奈何出了點尷尬的情況,便是這官帽死活不願意離開他的腦袋上,好不容易丟到樹上,憑空就傳來一股吸力,於是乎,他就這麽被卡在了樹上。

而且說也奇怪,任憑仆役們如何拉扯,就是無法把他給扯下來,這位真小人,假禦史,已經被吊在這樹上整整一上午了。

“這官帽也能成精,真是罕見。”道士心想,凡俗之物,要想成精,基本上本體都是有靈性的,像是官帽這等凡物,大概是日夜受人雜念感染,近而生妖,化而為魅,這稀罕程度,都可以編入《神機鬼藏》中了。

眼見這般,道士就準備離去了,這老官喜歡吊,那就讓他吊著吧,官帽不願離開他腦袋,說明朝廷和人民離不開他啊。

不過還沒等道士離開,又有一行官兵從皇宮方向走了過來,似乎正押送著一個披頭散發的犯人,圍觀黨迅速擁擠在道路兩邊,倒不是說犯人稀奇,這兩天的犯人見的多了,只是這一個,頗有些奇異。

在這一位的肚皮上,仿佛透明了般,腸胃皆見,正“嘩啦嘩啦”的鼓動著,裏面流著的,全是金汁銀液,時不時放出一個響亮臭屁,放臊百丈,熏的周圍人連連倒退,又嫌又臊。

“原來是水肚孝廉,這還真是水流直下三千尺啊!”

“可惜了,這種人也能取得功名,換我也行啊。”

“惡心,屁臭,放屁辣噪!”

孝廉便是舉人,而這位水肚孝廉,同樣是京城中的知名人物,不同於那趙禦史抱的是老皇帝大腿,勉強還能可說是臣子本分,這一位,就是徹底的連臉都不要了。

不僅嫌苦嫌累,官也不當,成天在長安城中亂晃,借著他舉人的身份,招搖撞騙、結交權貴、拉攏士林敗類、收人錢財,予人辦事,專門做那掮客的活兒;而且這家夥收錢收的賊狠,人送外號——水肚孝廉,有道是宰相肚裏能撐船。他與大肚宰相其實是個組合。

聽說新皇繼位之後,大力整治吏治,他也被收拾了進去,已經差不多菜市口來一刀了,但沒想到,這臨死之前,這肚皮居然也露出來了。

“居然又是一個由人顯化出精魅,這不是跟以前那些應聲蟲、笑面虎差不多,都可算是那公治長書中的人道之邪,沒想這麽巧,一次會碰上兩個,兩個?”

道士先是一愣,然後眉頭緩緩皺了下來,下意識的看著皇宮的方向,新天子繼位,龍脈翻身,再度鎮壓九洲,一切邪魅魍魎、精怪妖物,在短時間內,都應該蟄伏起來才對,但是如今,龍脈虧損,致使天子龍氣不足,連人的邪心妄念都鎮壓不住嗎?

目光一轉,就見得圍觀眾中,幾乎沒有義憤填膺之輩,多是幸災樂禍、嫉妒羨慕、兇狽之意,雖然還不明顯,但是已經漸漸蔓延開了。

《道經》中曾言,濁劫一至,凡世眾生,不識因果,處事乖張,所行顛倒,混同惡俗,無平等心,既與凡倫,有邪僻行,疏薄親族,惡嫉他人,淫行色欲,非分吝貪,低賤愚蒙、輕欺老病,抑壓孤寡。日夜淩辱驅役仆妾,枉加鞭笞,心懷惡想,口出狂言,觸犯神祇,呼風罵雨,無故咒人,橫造人愆。

而現在看來,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的多,自家幹兒子掌管六扇門,幾乎在中土都有眼線,長安更是重中之重,他怎麽沒對自己說過?這可是大事,遲一點知道,還不知會惹出什麽後續變化呢!

心中稍有些惱怒,也不再低調,並指一點,化泥成沙,地面呈漏鬥狀陷下,旁人頓時嚇的膽顫,再揉了揉眼珠,卻見地面已然平整,仿佛之前所見,盡是幻覺。

“將這小皇子送回皇宮,別讓人發現了,你們少門主現在何處?”

“將你們六扇門在外的情報都拿出來。”

“仙長,門主他、他說最近不見外人——”

“我是外人嗎?你是不是在逗我!”

等道士趕到玄都司的最上一層時,就見得大門禁閉,無數機關鐵輪再轉動著,冷哼一聲,將手一揮,所有機關陷道通通卡出,至於眼前的鐵門,就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揉捏著,最後化作一團廢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