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訛獸

山中雲氣繚繞,古樹參天,越往裏走,濕氣便越重,按照老流氓的說法,此山乃是當年上古世界,一座神柱的殘骸所化,故有種種詭異險惡的地方。

凡人或許無所覺,但道士卻敏銳的發現,自己天眼只能掃射到方圓十丈之內,就算將陰神遁出,也不敢走遠,因為遁的越遠,與身子的聯系就越弱。

“師父,有些冷。”曹面面哆嗦道,嘴唇都有些泛青。

李道士輕輕一動,一溜火光繞著對方身子轉了三轉,周遭的陰氣瘴氣具被燒化,對方只感覺熱氣從身子深處冒出,再無寒冷之感。

“師父,再這麽找下去也不是個法子啊,要不找人問問?”

“是得找人問問了。”

道士雙目一凝,霧氣往中一聚,濃霧湧動間,緩緩浮現出一道魚紋符篆,這手聚霧成符的本事,乃是他將道家本事與上古血脈的融合之作,自有妙處。

與太極模式的無咒施法不同,動用上古血脈制符,多了一種強制征召的作用,畢竟如今人間的妖魔鬼怪,能夠抗拒上古物種召攝的,畢竟不多。

“下界土地神,聞召見真靈,出世!”只聽一聲喝敕,黃光冒出,只不過顯現出來的,卻不是老翁的模樣,而是人面兔身,約有半人高矮。

“見過大人,小神見過大人。”那人面兔誠惶誠恐的道。

“你是這裏的土地神?”李道士詫異的道。

“是是是,小神在這羅浮山中,擔當土地神已有三百載,這是小神的神職封詔。”

那人面兔連忙將手一招,浮現一道金光,正是那天庭所賜的詔書,看上去的確是這麽回事。

李道士狐疑的看了眼對方,雖然這天庭封敕不似作假,但是他總覺的有些古怪。

“貧道問你,你可知這羅浮山的山勢山形?”

“自然知道。”

“那我再問你,這羅浮山之中,是否有一位人形雞爪的怪物?”

這人面兔想了想,回道:“這小神倒是不知,但是在西山,卻經常能見到有人影活動的跡象,看其足跡,倒也有些像是雞鴨鵝類。”

曹面面頓時精神一振,道:“那師父,我們就快去吧。”

“那便多謝山神的指路了。”李道士最後看了對方一眼,透過變異天眼,他能看出對方的念頭純而不雜,不像是假話。

“小神不敢。”那人面兔連忙躬身道,畢竟能夠強制征召一方山神的,道行之高,足以讓它這個土地翁尊敬;只不過等道士的背影漸漸消失後,這山神的眼中,卻是閃過一絲詭異的神采。

……

“總覺的有些不對啊,這個山神。”雖然天眼並沒有察覺出什麽問題,但是李道士從直覺上,卻還是感覺有些問題。

雲霧環繞間,山間小道越發的崎嶇難走,西面尤為如此,山石嵯峨,怪藤險崖,曹面面道行低微,沒走多久,就有些氣喘籲籲了。

“師父,你到底在嘀咕些什麽嘛。”曹面面轉頭一看,忽然一愣,哪裏還有什麽師父,只有一個面色和藹的老和尚,在朝自己合手微笑。

“施主有禮,貧僧法號面面,乃是施主的前身——”

不知怎麽,這和尚一出現,曹面面的心中就生出了極度的憎恨和害怕,忽然發出一聲尖叫:“你不要過來!”

面面大師也不惱,只是垂眉低眼,手握佛珠,念著經文:“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

曹面面就像是被念了緊箍咒,腦中一陣翻騰,仿佛腦顱被插了根鐵棍,在攪來攪去,伴隨著劇痛,是殘存的記憶碎片,數以千丈的巨大神魔,葛袍老者的不甘大吼,飛天的怪人,以及漫天的和尚,無窮的金光,金光明明溫暖,罩在身上,卻透著刺骨的深寒。

仿佛整個意識,都要被這金光徹底煉化一般——

而在另一邊,道士同樣遇見了麻煩,只不過,他碰上的麻煩比徒弟還要大上百倍,只見滾滾烏雲間,難以計數的天兵天將起起伏伏,星光璀璨,北鬥七星君、東方七宿星君、南方七宿星君、木德星君、火德星君、金德星君。

還有各路仙家,或是駕鳳乘鸞,或是高居仙雲之上,面色冰冷,帶挈著無窮的威壓,鋪面而下。

“李長生,你可知罪!”

“李長生,你可知罪!!”

“李長生,你可知罪!!!”

伴隨著來自四面八方、越來越大的叫聲,李道士心中滿是憤怨、不甘、恐懼,千頭萬緒,糾纏在一起,而且體內體外,同樣在有無數的聲音蠱惑,“逆了他們!”“反了他們!”“倒轉乾坤!”

但是道士到底根底深厚,不消片刻,就從這種深重的情緒中反應過來,喃喃自語:“不對,我不是在那羅浮山中,去找雞腳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