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鳥蛇

那道白氣初極細,爾後漸漸擴張,就像是拉長的裹腳布,隨著那怪笑聲越發尖細,地皮顫動的頻率也就越高。

隱約之間,白氣長到了極處,從中走出一位陰沉沉的老嫗,手握骷顱拐杖,眼生碧光,也不見動作,雞爪也似的手指遙遙一指,阿彩父女便就暈了過去。

“小娃娃,跟老太婆我回去吧。”老嫗怪笑數聲,眼看就要把驚恐的小姑娘撈走。

誰知話音一落,門窗忽然大開,滾滾煙氣彌漫而出,瞬間擴散十裏,從大到小,裹挾著小女娃消失不見。

“哪來的牛鼻子!”老嫗忍不住怒叫一聲,天空中的那道白氣由淡變濃,這老婦人的身影同樣融入其中,緊追著那道飛卷的白霧。

二人一追一逃間,很快就飛到了荒無人煙之地,深秋十月,荒樹野嶺,枯葉亂飛。

驟然龍蛇電掣,天空中烏雲反卷,電光直閃,白光連耀,炸的棵棵樹木劈成兩段,焦黑碳化,就連橫亙天空的那道白氣也四分五裂開來。

但這白骨老婦不愧是道行高深,裂開的白氣忽的散開,融入漫山枯木荒草之中,頓時濃蔭蔽日,萬紫千紅,仿佛初春的季節,萬物復蘇,雄雄天威一下子減弱了大半。

老妖婆竟深得五行轉變之理,由乙木反克乾雷,一下子將局勢逆轉過來,隨即又射出十指妖光,比電還亮,所過之處,霧消雷散,但一直沒到霧氣深處,都沒有半點動靜。

“怪哉,我這十指天妖真光威力猛烈,速度極快,照理只在眨眼之間,怎會連一道都沒射中,甚至連個落水響都無?”

老嫗現出身形,復又喋喋怪笑,碧眼亂閃,但神情卻是慎重了許多,自是明白那還未露面的是一個強敵。

隨著笑聲越來越大,越發尖銳,那漫山遍野的樹木似乎也跟著晃蕩起來,樹影婆娑,張牙舞爪,仿佛有無窮的山精木魅要顯出真形,似有群妖亂世之兆。

這卻是比道家法天相地更高一層的存在,喚作罰天刑地,乃是用厲害妖法震蕩方圓百裏的乾坤,大法施展到了極處,任你修為多高,都會被困殺其中,比起什麽飛沙走石,陰風卷霧不知高上多少倍。

受其影響,就連當年那能封鎖長江水域的滾滾大霧,也被逼的散了開,隱約現出一道人影。

“我說普通的鬼怪哪有那麽高的法力,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死了的禁魘婆。”

湖中有胡女,居東崖,不服教化,招魂召鬼,禁咒人致死——《神機鬼藏》異人十七。

當年太祖皇帝北伐成功後,俘虜了大量的胡人牧民,王師自不像那野人一般胡亂殺伐,造京觀,填屍坑,便把這些外族人打散在中土各地,令各地方官教化。

其中有不服管教者,便逃至深山,這禁魘婆便是其一,仗著咒術,時不時的出山害人,最後有官員想到了對付她們的法子,以長竹筒穿索扣其頸,不使其近身,自然不會被其禁魘,而咒術不靈,老巫婆畢竟也是肉體凡胎,終是菜市口上落一刀。

而這老嫗死後,不知用什麽法子逃脫了陰司的勾魂,借著咒術之便,不斷攝鬼吞嬰,所以不過十數載,就煉了一身的妖法,比那些修煉三四百載的妖邪還要厲害。

眼看著被拆穿了來歷,老嫗果然又驚又怒,“知道了又如何,大法即成,魂離魄散,老婆子看你還如何得意!”

“區區掩日的妖法,道爺這就破給你看!”話音剛落,劍意沖霄而起,先是一道道的青柱,撐天支地,滾蕩之聲如同山呼海嘯,猛的一撞,頓時天塌地陷,乾坤倒轉。

天發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殺機,天地反復。

天何及人哉!

這般場景似實似幻,三分為真,七分為假,但刑天之法被破,老嫗心神相連,頓時“哇”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

“怎會有這種好似連天都能斬開的意志存在!”

然只一眨眼間,那之前被震散開的霧氣如疾風卷馬,猛的沖到了眼前,而在老嫗的碧眼中,猛的倒映出了一支怪掌,五指根根,筋肉虬結,仿佛是洪荒魔神張開了巨掌一般。

“砰”的一聲巨響,煙雲消散,天地平整,霧氣凝結成水珠,“噼噼啪啪”灑了一地,現露出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道士一邊摸著小姑娘的腦袋,一邊張開了手掌,只見四五條形影極淡薄的小蟲正不斷的擠壓著皮質。

無形之蟲謂之蠱,很顯然,若不是這幾條小蟲蟲,剛剛那一下,就能把這禁魘婆給徹底除掉。

“問題是你現在能逃的出道爺的五指山嗎?”李道士喃喃自語,頭擡起,只見得羽影一閃而逝。

“道士叔叔,你能不能別摸了。”

“啊,抱歉抱歉,習慣而已。”

……

“有些不對勁啊,今日白骨奶奶回來,怎麽沒帶什麽肝啊腸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