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窯神

司馬身上披著的這張人皮,喚作牽機皮,是活人張在千具屍體上,每一具挑選一個部位,縫制而成,千變萬化,面目亂轉,無論氣息還是模樣,都能變出九成九的相似,這還是當初司馬在洛都做城隍時,偶然間幫了對方的一個忙,活人張親手所贈。

當初他以為這只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後來才知道,這是多麽厲害的寶物,不過這也讓他心生古怪,活人張為何要送他如此重寶,而且他也打聽過了,陰間知道活人張的很多,但對於他真正的身份,卻基本上無人所知。

趁著黃蜂陰帥被引走的良機,司馬趁機摸到了對方的閨房,並無胭脂水粉之類的玩意,鏡子倒是有一面,只不過鏡中卻是無邊幽冥,眾鬼起伏。

除此之外,便是綠燭血簾,碧火層層,唯一算的上是女子物件的,便是墻面上掛著的,一件又一件的大紅鳳冠霞帔,好似還沾了層血色,這是冥婚所用,鬼新娘這個詞,最早便是用在她的身上。

房屋的中央擺著一張大床,床上是一具赤身露體的“屍體”,似乎被相當的玩弄一番,司馬嘴角抽了抽,正準備把他收起,忽然鬼眼一眯,只見在屍體之上,好似有一只半狐半人的女子正在盤踞其上,眼中滿是情意。

這陰間食人精氣的鬼怪不少,司馬以為這也是其中之一,剛想動手,卻見對方的身影如水波一樣消散,再也感受不到這狐影了……

忘川河是死者告別親屬友人之河,生怕離別死尤苦,望鄉不見尤望穿。

而相思河就是另一條河了,河水絲絲縷縷,每一絲,都是一道刻骨銘心的愛情,癡男怨女,陰陽兩隔,癡情無以為寄,只好隨河水流淌,以期來世再會。

而在這兩條河中間的河岸,便生長著一朵朵極其妖艷的小花,花名彼岸花,佛名曼珠沙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花叢“沙沙”作響,忽然從中鉆出了一只白毛狐狸,嬌小可愛,狐狸嘴中還叼著幾顆彼岸花,一滴滴血水從嘴角滑落到花身上,使得花開的更加嬌艷,狐眼一轉,眼中滿是狡黠之色——

墨家有一寶,名為公輸塔,相傳是墨家祖師魯班所造,有接天引雷之用。

在一處平原上,眼前的木塔節節升起,齒輪和輪齒“哢哢”作響,節節上漲,在最高的塔台上,有四道避雷針模樣的黑柱高高升起,旋轉之中,火花和摩擦聲幾乎同時冒出。

受其影響,明日萬裏無雲,卻有悶雷生不斷響起,這便是墨家最高的技藝——白日生雷。

李子雲和趙二都站在塔台之上,而在四根黑柱的中央,綁著的卻是北極殺鬼印,印身上,雷光不斷彈出,化作一道道雷蛇。

“我墨家不像是道門,有召電馭雷之能,故有公輸塔,以雷光煉印,徹底完成最後一關,趙二,你準備的如何了?”

趙二就是那個做什麽生意都不成的倒黴蛋,也是出了名的膽大包天,見狀咬牙道:“此事我幫了你,你不僅要幫我還清賭債,還得借我一筆錢來翻身!”

李子雲眼見虛空生雷之相已成,平靜的點了點頭:“開始吧。”

紅泥城,這是靠近五丈原的一座小城,頗有些名氣,乃是本朝十大官窯之一,從這裏燒制的紅花瓷是世間名品。

在一個淘泥的大缸中,兩個匠人正在將瓷土攪成瓷泥,正奮力工作中,忽然從泥土中鉆出了個小鬼腦袋,頭上還挽著個道髻,滿臉爛泥。

“啊!小鬼又出現了!!”兩個匠人頓時嚇了個夠嗆,泥也不攪了,掉頭就跑,這小鬼抹了把泥水,露出滿臉無辜的表情:“怎麽被炸到這裏來了。”

這小鬼正是李道士,自從道士將那具三扇子身軀徹底炸掉,自己也受到余波沖擊,被掃了個七暈八素,沒想卻是落到這裏來了。

“這裏,是窯場?”李道士看著周圍磚瓦堆積,橫木成墻,喃喃自語。

正在這時,大門“砰”的一聲被踹開,十來個精壯漢子,拿著刀叉棍就沖了進來,這些武器的鋒刃上,似乎都抹上了一層白光。

“殺小鬼,殺小鬼!”

“不能再讓它把我們祭天的寶瓷給砸碎了!”

“窯神保佑!!”

“什麽玩意?”李道士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與身子分了家,隨即被砍成了七八段。

那層白光似乎還有點用處,至少能讓凡鐵傷到鬼身。

不過道士可不是一般的小鬼,他是由羅睺的太陰之氣凝成,極難傷害,不然也不會動不動就玩人肉炸彈。

只見他的腦袋轉了轉,先是把自己的手臂叼著,往底下一鉆,無頭的身子四處摸了摸,摸到了一面墻,又是一頭撞了上去,同樣消失不見。

過了沒多久,等這些人散去後,一蓬黑煙又從地上冒出,顯化出道士小鬼的真形來,摸著下巴,自言自語:“道爺還沒來的及做傷天害理的事,這些人搞什麽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