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步戰

出城的人馬像一條金屬長龍,盔甲兵器在碰撞中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道士幾乎把府衙的武器庫、各家勛貴的私庫都給搬空了,出城的五萬人馬(守城一萬),有將近一半都是身穿甲具,有不少還是珍貴的鱗甲。

雖然比不上城外白巾的穿甲率,那主要是因為人家把江南四大營都給掏空了,底子實在是厚,此刻十裏外也是黑壓壓的一片,大小旗幟無數,排的是魚鱗陣,也就是分層用兵,前面兵力比較少,兵力越往後面越大,逐步排成五層,是一種比較四平八穩的陣法,手底的兵卒越強,時間拖的越久,此陣的潛力就越大。

“誰說江南無好漢的,這些不都是頂呱呱的後生!”

“當年太祖爺可不就是我們洛都人,不也照樣打下了天下!”

“吾兒,一定要小心啊……”

城門兩側圍了好多的一大圈百姓,基本上都是送兒送女的,城門口的台子上還有一隊軍樂,放的是《秦王破陣樂》,節拍有規律的打著,“……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聖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

還有兩說書先生在聲嘶力竭的叫著:“陣若敗,城必破,城若破,城中百姓必造匪亂,家家都有父母、妻兒、親友,守城為了保家,出戰也是為了保家,望諸君勤戰,便是戰死戰殘,家屬亦有府衙供養,諸君無憂矣……”

“道長,此戰有幾成把握?”城墻上,永寧伯這個中年帥哥滿臉嚴肅的問,這老小兒真是夠意思,知道自己出城作戰,勸阻無效後,憑著自己的關系威望,硬是向城中勛貴借來了五百親兵。

這些親兵可都是本朝律例下,朱姓貴族們能養的最多人馬,個個都是熟練拳腳刀槍的護院武師,穿上二層甲後完全能當重甲步兵用。

“七成吧。”道士瞎掰了個數字,倒也不全是瞎掰,只要在水路兩道人馬趕來,他是真的覺的贏面較大。

“道長真是當世英雄,可是我父不允許我再次上陣,不然必能報了那白巾賊辱我之仇!”四公子義憤填膺,這小子在白巾營地中應該受了不少的苦,連頭發都被剃光了,沒想到性子倒是沒變。

“咦,那是什麽?”永寧伯忽然注意到,在大軍之中,有一輛輛厚布包住的大車,正在“嘎吱嘎吱”聲中,被推了出去,看樣子還挺沉的。

“王大人留給貧道的殺手鐧,伯爺到時候就知道了。”李道士點了點頭,看了看時間,卯時三刻,大日東升,眾邪退避,是個好兆頭。

官兵在城外四裏左右就停了下來,在各兵官的吆喝聲中,各自站位,排的是一字長蛇陣,此陣攻擊力很強,有三重變化,擊蛇首,尾動,擊蛇尾,首動,蛇身翻滾,首尾通攻。

對面的紅巾老祖、正教使,以及五六個白巾軍的渠帥已經拍馬到了陣前,而李道士則駕著馬車停到了長蛇陣的陣前三裏,彼此遙遙一望,頗為有幾分開場白的氣勢;為什麽道士坐的是馬車——他暈馬啊!

“大小眼,這麽近的距離,你能不能開大射死對方,那多省事。”李道士暗中教唆。

大小眼捏了捏右手,難得的苦笑了聲,若是右手未傷的話,或許有把握射中,現在嘛,可就別丟這個人了。

“得,回去吧,都是男人,有什麽好看的。”李道士咂咂嘴,擺了擺手,馭者甩了幾下韁繩,馬車以一個平穩的速度回到了陣中,那裏早已擺好了一座法壇,乃是五鬥八卦之壇,壇高六寸,廣三尺五寸,上有柏木牌子十七張,香爐三座,瓜果九盤,茶棗湯九盞。

桌面左右各擺桃木劍一口,拂塵一把,旁邊是天樞子老道,還有他的兩個小弟子,天衡和天沖,手上凈巾三條,分持青城法印、洛都官印。

道士朝下面的耿指揮使點了點頭,前期的戰事還是要交給專業人士,這一點上他很有自知之明;這耿老將同樣面色肅然,拍馬到了陣前,將官旗晃動了三下,那些老燕營的官兵,現在的伍長、什長們頓時得令,一字長蛇陣緩緩拉開,巨蛇的首尾緩緩往前伸,最前面的是兩百的騎兵,這也是僅存的馬隊了。

對方的魚鱗陣同樣開始向前移,像是不斷推開的白色波浪一樣,浪頭湍急,後勁更盛。

大概在百丈左右,雙方人馬同時一停,地面仿佛都震了三震,這已經是接近各自箭矢的射程了,再往前就不是打仗,而是親嘴了。

“飛矢!”

“飛矢!”“飛矢!”

在士兵的大吼聲中,蛇肚皮翻開,從中冒出一個個身穿輕甲、背背箭筒的弓箭手,領頭的就是大小眼,只不過這一次喚作右手握弓,左手持弦,對方同樣如此,“崩”的弓弦炸聲幾乎同時響起,無數黑點從雙方的陣營中冒出,然後落雨一樣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