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

道士的“治病”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只是此次卻是出了簍子,過程剛進行一半,睡美人就睜開了眼,平靜的看著對方。

“呃,女俠,你醒了啊!”李道士訕訕松開了嘴,面不改色的胡說八道:“這是我青城派的不傳之秘,喚作人工呼吸,度仙氣入體,活血化瘀,能治百病。”

話是這麽說,但李道士的腳跟已提到了馬車的門口,一旦女俠暴怒,自家撒丫子就跑,逃命要緊。

但出乎他的意料,女俠亮晶晶的雙瞳盯著道士看了一會兒,又轉過了頭,目光散亂的望著車頂。

“馮女俠?”

“馮小娘?”

“大美妞?”

道士見事有轉機,又顛顛的蹭了過來,只是馮真真像失了魂似的,跟以往英姿颯爽的氣質截然不同。

“難道是有妖怪把女俠的魂給攝走了?不行,我得再治一治。”語罷,李道士果真又湊了過來,目標正是對方櫻桃味的唇口。

結果在距離不到半尺的距離,李道士身體一僵,語氣又變:“有道是君子不趁人之危,道爺我這麽正經的人,怎麽會有事沒事占人姑娘便宜,男女授受不親的哎。”

“所以說,女俠能把你的大寶劍收起來嗎?小道這身板吃不住啊!”青釭劍從棉被裏探出,劍尖恰好頂在了李道士的胯下,冷嗖嗖的,稍不留神,道士就可以轉職成太監了。

馮真真眉腳輕揚,總算恢復了三分煞氣,兩分人氣,把劍歸鞘,“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見了棺材也不一定掉淚,裏面頂多有毛僵、屍蟲、白骨精怪,這些小妖小怪哪放在道爺的眼裏。”李道士老臉皮厚,連忙坐在床邊,女俠婀娜的體態在床被裏若影若現,不施粉黛,身上卻有股特別的香氣。

“女俠,你昏迷之後不清楚狀況,其實是道爺我斬了那頭老樹精……”李道士開始吹噓,仿佛是他指使的沒毛驢子和火龍老道,神機妙算,算無遺漏,再來根羽毛扇就更形象了。

馮真真靜靜的聽了一會兒,忽的開口,“馮冀逃走了?”

李道士腦子一轉就明白對方說的是誰,那個鐵拳男,她的殺父真兇,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因為對方只要稍作打聽便能知道真相,馮真真閉上了眼,露出傷心的神態:“他是我小叔,也曾是馮家最厲害的劍客。”

難得有了傾訴欲望,女俠把自家的私事說出,馮家是吳中富戶,吳中是古時吳越兩國的邊界區域,也是專諸、越女、要離等義士劍俠的故鄉,春秋諸國上百,獨吳越二地擊劍之風最盛,馮家的先人在當年頗有名氣,曾與某代墨家钜子交好,又雜學了縱橫家、法家的劍術風格,在後人的完善中,馮家劍逐漸成形,經久不衰,一直傳到了當代。

資歷越老,傳下的規矩就越多,其中就有一條,馮家劍,向來傳男不傳女,所以直到馮真真十歲時,雖天賦極高,卻連家傳劍術的一招半式都無學會;而在當時,馮家有兩位頂梁柱,馮冀與馮梁兩兄弟,後者是女俠的生父,但前者的名頭更大,在當時甚至闖下了江北第一劍手的名聲。

但由於長幼有序,馮家劍的最後三招只有未來家主才能繼承,而在馮家祖輩的眼裏,馮大郎為人持重,做事嚴謹,雖劍術未必多高,但卻是最好的家主人選,而馮二郎性格跳脫,貪慕權勢,被長者所不喜。

馮真真小時很喜歡這個二叔,因為只有他會點撥她的劍術,而在平常她只有自己偷摸練習,直到那一晚,祖祠裏傳來的激烈的爭吵,當她趕過去的時候,父親早已躺在血泊之中,而她這小叔則捂著斷臂消失在黑夜中。

“後來我才知道,馮冀想要偷學家傳劍術的最後三招,父親勸阻無效後,只能大動幹戈,可是他卻不是那個人的對手。”

“你學劍是為了報仇?”李道士問,他倒是沒想到女俠會有這麽沉重的過去。

馮真真先是點點頭,後又搖搖頭,朱唇微啟,“父親死前告訴我,人不能為仇恨而活著,我的劍若只是為了報仇,先就落了下乘,但是我一定會殺了他,馮家劍術絕不允許被狼子野心之輩掌控!”

看著對方殺氣騰騰的表情,李道士脖子一縮,女俠到底是女俠,自家還沒安慰就恢復了,搞的好沒成就感,而且再給道士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再占便宜,這位姐兇起來可是殺人不眨眼的!

待李道士走後,馮真真這才呼了口氣,好一會兒才恢復情緒,表情卻是變的有些羞惱,這幾天她雖然在昏睡中,但精神卻始終保持著清醒,不破不立,劍術的功用,一則殺敵,一則養生,劍是君子器,不比刀斧、強棒,單是殺戮,練不出火候的。

而在那天夜裏,極盡疲憊之下,她就好似掙繭,筋骨髓得到了再一次的生長,身體表面分外的敏感,而道士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受的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