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與佛有緣

海公子悠悠道:“慧可真沒什麽意思,這些愚夫愚子若當真明白佛法的精妙,也只是徒增人生的痛苦而已。”

沈煉心中一動,海公子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和某位哲人所言,有些類似,越是清醒的人,越能認識到人世間種種殘酷,若無能力,便只能清醒的受著。

宋青衣並不以為然,道:“總有些人清楚認識到人生本是苦海時,會想辦法脫身苦海,縱然最終沒有成就,至少努力過,將來臨終之時,自當少些遺憾,多些安然。”

海公子淡淡道:“這又有什麽用哩,超脫不了的愚昧眾生,知‘道’或不知‘道’,結局都一樣。”

宋青衣輕哼一聲,說道:“海公子你這話,似乎也把自己罵了進去,除了道主佛陀,誰敢說自己真正超脫,能脫離人世間這大苦海。”

海公子沒有發怒,只是一笑,道:“大約我還是有機會成就道主佛陀那般境界,這些凡夫俗子,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他這話極有自信,若非瘋子,便是真有大法力,只是沈煉看不出來而已。

沈煉不認為自己隨便就能遇到什麽有大法力的修行者,這時候也有些琢磨不定,且能讓他一點都察覺不出什麽特異的人物,其可怕處,至少接近長生真人,地仙之流了。

世上固然有高明至極的收斂氣息的秘術,但超凡人物的身體特征,與常人還是會有差異,正如他當初第一眼見到辛十四娘,對方面容完美無瑕,便知道正常人不可能那樣。

海公子至少外表上,跟普通人看不出什麽分別,除了氣質好之外。

沈煉輕輕一笑,且不管他。

海公子似乎極有談興,說道:“沈兄弟在笑什麽?”

沈煉自不會說自己在猜測他,而是說道:“我想起一個佛經記載的故事。”

海公子道:“左右閑來無事,說說無妨。”

沈煉緩緩道:“如是我聞,當初佛陀在靈山之會中,有大梵天王帶著一眾眷屬,獻上紫色金蓮花,以此禮佛,請如來說法。如來一言不發,取了一朵紫金蓮花,以二指拈之,遍示信眾,意態從容,神容安詳,更無一語;值此之時,靈山弟子、信眾皆不明白如來真實之意,唯有立於佛前的大弟子摩訶迦葉悠然心會,破顏微笑。如來便將紫色金蓮花交給他,並說:‘吾有正法眼藏,涅盤妙心,即付囑於汝。汝能護持,相續不斷。’不知公子,是否有所耳聞。”

海公子道:“此是《問佛決疑經》,我是讀過的。”

沈煉免不了多看海公子一眼,佛經浩如煙海,海公子隨口道明其來歷,可見記性之佳妙,非同常人。

沈煉微笑道:“那麽公子可知如來拈花,迦葉為何而笑。”

海公子淡笑不語,卻不能說,說了便是下乘。

此亦是沈煉之意,大家話到此為止,何必爭論。

兩人一問一答,宋青衣聽在耳中,只覺得機鋒暗藏,但又說不明白。唯獨七秀偷眼看了下沈煉,又專注於眼前的小吃。

那邊慧可說法,已然到了妙處,雖然沒有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可是一言一語,皆深入人心,隨口微妙處,竟讓那些僧眾,再也不能多發一詞。

非是慧可要說服他們,只是說到了人生本質,觸動其心,縱然販夫走卒,也能清楚體會。

慧可起身離開,沒有出門,而是到了二樓。

他禪心如日月之明,自是能照得沈煉,見到沈煉並不驚詫,而是看向海公子。

沈煉他們忽然發現一件事,海公子和慧可明明都在近旁,卻好似到了另外的空間,跟他們不處於同一維度。

那種感覺就像是海公子和慧可成了單獨的一副水墨畫,他們在畫外。

海公子輕聲一嘆道:“記得我第一次見你,那時你叫‘神光’。”

慧可淡淡笑道:“前塵往事,俱如雲煙,公子活得久,雲煙見得也多,但又何必掛在心上,如今我只是慧可而已。”

“你見到我就不好奇我為什麽來這裏?”海公子說道。

“這幾十年來公子和寶月尊者鬥過不下十次,此次又來,跟之前目的,應當是沒有分別的。”慧可悠然道。

“其實我只是想借東西用用,他不肯,我只好自己來取了。”海公子深深看了慧可一眼,這明王寺的禿驢,也是個麻煩。

他在想要不要趁著禿驢還沒有得道,提前將他除去。

海公子取佛祖舍利自是為了突破,亦是為了消弭人劫。

現在是未雨綢繆。

身處人世苦海中,逆天而求道,自然會有天劫和人劫。天劫固然危險之極,但是過了也就過了,如快刀亂麻,不會拖泥帶水。

人劫卻又復雜很多,牽涉的未必只有他一個人,且時間很長,各種前因後果相互聯系。

唯有甚深法力,無上神通,方可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