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光如刀

刀光一閃而逝,勝負已然分出。

沈煉自然不會敗給劍十四,他的劍已經斷為兩截,連同摧毀的還有劍十四尚未成型的劍意。

沒能擊敗對手的劍意,便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破滅是為了新生。

只是劍十四還能孕育出更強大的劍意麽,沒人知道。

他跪在地上,在雪地裏,雪已經化了一些,更多的雪卻沒有化去,結成了冰。

冰在泥土中,讓這土地堅硬得勝似精鐵。

劍十四沒有練過鐵爪功之類的武學,他的雙手挖著冰冷堅硬的土層,很快挖出一個血淋淋的小坑,那是他的血。指甲已經翻開,裏面的血肉混著泥土。

最後才把劍放進泥土中,埋下這把短劍,最後才去扶起劍十三,退到遠處。

沈煉的衣服破開一條口子,那是在心口的位置,是一條寸許長的小口,不是被劍鋒破開,而是未完全成型的劍芒。

“你的刀已經出了,卻還沒看到我的劍,現在你還要跟我繼續作對麽?”若是別的江湖人,如金刀王,甚至如當初的青袍人見過沈煉的刀法之後,都會下意識自嘆弗如,動搖信心。

可葉流雲沒有半點畏懼,不僅僅是因為能知道對方有多厲害,那對方的厲害就少了一半。

真正令人覺得可怕的是未知,葉流雲的劍就是未知。

從沒有一個活人見過他的劍,今天也不會例外。

沈煉凝視著葉流雲,很鎮定。

他的鎮定不是虛有其表,而是發自內心。

“你怎麽知道我只有一把刀。”沈煉輕笑一聲。

他這一次是徹徹底底將刀扔掉,扔向了葉流雲,被葉流雲兩根手指生生夾住。

這一刀的投擲力度不重,也非角度刁鉆,葉流雲絕不會接不住。

葉流雲放下了刀,目光沒有離開沈煉,因為他不會給沈煉任何機會,所以自己不會有任何疏忽。

正因為目光沒離開沈煉,才看見了沈煉果然不是只有一把刀,或者說這才是他真正的刀。

一枚造型奇特的飛刀。

夕陽落下了最後一絲余暉,明月取代了夕陽的作用,無私灑下清輝。

葉流雲和沈煉對視了足足有一刻鐘,氣氛的凝滯,讓周圍的人,都不敢大口呼吸。

葉流雲注意的是沈煉的手,捏住飛刀的手。

沈煉注意的卻是葉流雲的左袖。

同樣晚風拂過,左袖總是比右袖多了一分凝滯。

“我知道你的劍在何處,對麽。”沈煉這話充滿自信,這種自信本該是葉流雲才有的。

“對。”葉流雲亦不得不承認沈煉的心思之細,眼力之高。

他的劍法便是袖中劍,暗器不過是他的手段,劍法才是他的摯愛,亦是名劍山莊的傳承。

甚至他只是用劍法的發力技巧,用出金針暗器而已。

他是不屑於對白玉飛用劍,不然白玉飛活不到現在。

“你摸不準我的刀何時發出手,是麽?”沈煉怡然自得的笑著說道。

“當然。”葉流雲泰然自若道。

“那你輸了麽?”沈煉眼睛更亮了,勝過璀璨的星辰。

“沒有。”葉流雲緩緩說道。

他摸不準沈煉的刀,同樣沈煉也摸不準他的劍。

劍十四目光落在二人處,掩蓋不住的狂熱。

在場沒有任何人比他更加明白兩人間的微妙。

沈煉遲遲不能出刀,是因為他的精神始終沒有到一個臨界點,最好出刀的機會。

或者這個機會隨時都會出現,或者永遠都不能出現。

出不出手都在沈煉心意之間,可是一旦出手,勝負就不是沈煉可以控制。

所以沈煉才需要最好的一個機會。

因為飛刀不是暗器,還寄托著他的精氣神。

如果一擊不中,必然沒有第二次機會。

“你可知道你已經必輸無疑,因為你的破綻被我抓住了。”沈煉淡然而道。

落在劍十四耳中卻如驚雷一般,他突然想到了葉流雲的破綻是什麽。

葉流雲的破綻是他太有自信,自信可以躲開沈煉的飛刀,自信袖中劍可以解決沈煉。

可是他從沒有想過一件事,那就是沈煉的憑借難道真的只有飛刀。

沈煉飛了起來,客棧門前的旗杆掛著燈籠。

沈煉在燈籠上,離月亮很近。

天上一個沈煉,地上也有一個沈煉。

沈煉神魂出竅到了天上,也到了絕路。

可兵法有雲‘居高臨下’,沈煉已經占據了地勢。

即使葉流雲也無法料到沈煉竟然已經修煉到可以神魂出竅的地步,他明明連任督二脈都沒有貫通。

神魂出竅的難度,卻比貫通任督二脈難了十倍以上。

以沈煉的年紀,能將內氣練到如此程度已經算是驚世駭俗,遑論其他。

……

京城南面,有一座破落的道觀。

淩沖霄就住在裏面,此時他和沈煉在同一輪明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