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塵世劍

孟放鷹難以想象。

他再揮劍。

他手中的本命劍先是沐浴在一片淡青色的光彩裏,然後本命劍的劍身在一片明媚而炎熱的光暈裏消失不見,但劍意卻是在空間裏潑灑開來。

這一劍名為“春夏”,同樣是孟家七絕劍之一,意為春夏交接時那種玄妙而難以捉摸的轉變,劍路更加玄妙難尋。

他可以肯定,長陵所有的宗師裏,有一大半絕對無法判斷出這一劍的真正動向。

這一劍就像是脫離了他的身體,完全融化在了春夏之交的暖風裏。

然而李道機依舊沒有變化。

他左手長劍微震,右劍卻是依舊白羊挑角,就如同一只白羊在山崖上,面對任何猛獸都是一角挑出。

千座塵山裏再次轟然回響。

伴隨著孟放鷹難以抑制的驚聲厲喝。

玄妙難尋的劍氣四溢崩散,唯有那一道羊角般的劍光長留空氣裏。

他這一劍,依舊被李道機用完全相同的劍招阻擋。

似乎李道機根本只會這一劍。

但這一劍卻似乎可以應付他的所有劍招!

“居然是這樣。”

澹台觀劍放松了下來。

他知道了李道機離開長陵之後去了哪裏。

無論劍光多麽詭異離奇,最終的歸宿依舊是敵人的身邊,墜落於敵人的血肉之軀。

大秦邊陲的大涼山裏,有一名宗師名為祝三尺,他自創的“窺真”劍意便能判斷出對方的劍之所至。

只是被動應付總是不如自身的靈活萬變,澹台觀劍雖然知道那名宗師,卻根本未曾想到那人的“窺真”劍意配合白羊洞的白羊挑角,竟然能形成如此完美的防禦劍勢。

沉悶的空氣裏有笑聲響起。

丁寧笑了起來。

“你應該聽說過當年大韓王朝有個劍師叫做鐘磐石。”

他笑著看著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的孟放鷹,說道:“他本名鐘曉樓,但是當時天下所有劍師喜歡將他叫做鐘磐石,是因為他的守劍如磐石屹立於浪濤中巍然不動。”

“他的守劍可以防禦許多名劍師驚濤駭浪般的進攻而不露破綻,但論單劍以弱守強,守意應該還不如現在我師叔的這劍勢。畢竟當年的鐘磐石雖然可以守住許多近乎同等修為的劍師的進攻,但卻絕對無法守住一名真元力量遠在他之上的劍師的進攻。”

丁寧又轉頭看了一眼烈火上人,然後笑得更加開心了些,“從這點而言,我的師叔現在倒是和烈火上人有些相似,你要是想殺我,恐怕先得把你的真元和我師叔好好耗一耗。”

……

丁寧的笑聲在眾人的耳側繚繞。

沒有人懷疑他說的話。

孟放鷹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春夏”已經是他孟家七絕劍之中最為玄妙的劍招,若是這招都不可能破開李道機的守劍,那他再用七絕劍中其余劍招也是無用。

於是他仰起頭來。

他的目光穿過塵霾和陰晴不定的天光,落向無盡的高空,似乎要直接投射到天外寂寒的星空裏。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散發出一種坦誠的接受某種外來力量的氣息。

這種氣息,丁寧並不陌生。

既然孟放鷹一個人的力量無法戰勝此時的李道機,那他就要借助皇城裏女主人的力量。

長孫淺雪看著孟放鷹的目光裏瞬間充滿了鄙夷的神色。

在她看來,這些和鄭袖有著獨特聯系的修行者,實際上和鄭袖的傀儡沒有任何的區別。

然而讓她和在場所有人有些意外的是。

當孟放鷹身上的氣息往上方的天空之中急速的散發出去,卻是並沒有那種寂寒的星火落下。

孟放鷹的身體有些僵硬。

而丁寧這一方所有人,卻充滿了感慨和驚喜。

這意味著長陵已經有了很大的變故。

鄭袖或許已經被百裏素雪殺死,哪怕沒有殺死,她此時也沒有再感召星火的力量。

若是連她都自身難保?

那自己該如何自處?

這是孟放鷹此時在思索的問題。

他慢慢的垂首。

銀白色的本命劍如流水般再次在他的手中顯出劍身。

他在一息間就做出了決定。

若是皇城裏那名女主人不在了,這片原野裏還有元武,依舊改變不了這個帝國本身。

而他只是要為這個帝國,這個帝國的強大而戰。

若是只有耗盡李道機的真元一途,那他別無選擇。

他的手指微微握緊劍柄,體內的真元就將再次噴薄而出。

“等等我。”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的耳朵裏響起一道蒼老而怨毒的聲音。

他的眉頭自然一蹙,本命劍從手中倏然消失的同時,他正要往前的身影卻是往身後的塵山重影之中退去,轉瞬隱匿不見。

他聽出這聲音來自於那名被丁寧斬了小半片身體的膠東郡老妖怪。

那名老妖怪很顯然已經必死無疑,但是從此刻傳入他耳廓的聲音裏,他卻知道這名老妖怪在鎮壓傷勢,然後準備激發出最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