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鴻鵠

“我們怎麽辦?”

一道沉重的聲音在長陵的角樓聲響起,震得角樓雨檐角上掛著的銅鈴叮叮作響。

數名角樓守將看著黃真衛,等待著黃真衛的回答。

申玄的院落雖然處於角樓最難觀測的區域之一,然而七境之上的宗師真正交手,此時申玄一路穿巷,破墻破瓦朝著渭河逃遁,風雨裏震碎的雨水都如同蛟龍一般長長一條,又怎會逃脫角樓上諸多守將的視線。

長陵先前布置這些巨人般的角樓,本來便是用以最及時發現在長陵之中出手的強大修行者,對於大秦王朝的敵人,便能更好的阻而殺之。

先前包括白山水和趙劍爐的修行者們,之所以始終對長陵感到敬畏,不願意進入這座城,最大的原因便是有這些可以迅速察覺他們動向的角樓存在。

他們只要在長陵之中出手,就必須以很快的速度殺出長陵,否則便再不可能離開。

每座角樓上都有布置強大的術器,守將都是不弱的修行者。申玄是大秦重臣,遭遇刺殺,角樓城守軍原本便擔當者保護的職責。

更何況當墨守城死後,當城守軍交到黃真衛的手中,黃真衛便和申玄一起成為了長陵城中新生的巨頭。

在這些忠誠於黃真衛的城守軍將領看來,申玄和黃真衛既然是鄭袖最新培植出的新生巨頭,是現在的左右臂膀,那膠東郡來人現在刺殺申玄,在接下來就有可能刺殺黃真衛。

這是唇亡齒寒的道理。

然而沉默的看著雨中那條水霧長龍的黃真衛聽見這樣的問話,卻是搖了搖頭,道:“不要動。”

“為什麽?”這些守將都不能理解,依舊是那名為首的將領出聲,問道。

黃真衛道:“我和他不同,膠東郡殺他,聖上不會有意見,但聖上不會容膠東郡殺我。”

這幾名守將都同時想到了鹿山會盟中發生的事情,都明白了黃真衛的意思。

“僅此而已麽?”為首的將領沉默了片刻,說道:“聖上不會永遠需要,更不可能永遠對某人有依賴。”

黃真衛點了點頭,“但就算要動,也會有更恰當的時節。”

水霧長龍裏,不斷的有無形的長劍生成。

這些長劍不斷的落在帶出這條水霧長龍的申玄身上,不只是往後濺起一蓬蓬腐土般的灰意,還隨之濺起猩紅的血花。

鄭白鳥負手在風雨中飛掠。

他很是滿意。

無論是在看到這樣景象的修行者的視界裏,還是在他的感知裏,此時的申玄就像是龍頭,而他就是很隨意的站在長龍背上的修行者。

這條長龍無疑很強大,然而面對他的劍意無力反抗,他此時越是隨意,就顯得他越是強大。

最為關鍵的是,長陵將有無數的修行者看到這樣的一戰。

世所周知的強大,遠比自己覺得自己強大而來得快意和滿意。

長陵郊野的一條小河裏,停留著一葉小舟。

一名身穿青衫的道人,安坐在這葉小舟的烏篷裏。

河水輕輕蕩漾,小舟的船沿輕擦著蘆葦。

他在等待著那條煙雨長龍沖出長陵,途經此處。

此時尚遠,所以他猶有閑暇。

然而驀然之間,這名青衫道人驟然色變,在他的感知裏,有一道氣息如烈火隕石從空投射而來,其勢竟比長陵城中往外逃遁的煙雨長龍快了一倍不只。

就如出劍,不管是何等境界的修行者,其勢太快,便無後繼之力,但卻意味著暴烈和毫無回旋余地。

這名從面目上根本看不出年紀的青衫道人沒有絲毫猶豫,手中無劍卻是身體內驟然響起一聲急劇的利劍出鞘聲。

他的手中亮起一道羊脂白玉般的劍光,坐著的這葉小舟頃刻化為無數的碎片,如無數蝴蝶往外飛灑而出。

隨著他的劍勢往上指出,天空中轟隆一聲,如巨山滑向,這一方野河水域之中,所有的蘆葦盡數折斷,被他的劍勢帶動,萬千箭矢般嗤嗤往上射出。

這些蘆葦在冬日本身便已幹枯,尤其此時折斷,更無生機,然而以比箭矢還快的速度在空中穿行,和被他引動而來的天地元氣急劇的摩擦,卻是擦出了令人心悸的生機和綠意。

如山般不斷湧來的天地元氣,令這些蘆葦奇跡般發綠,如在泥土中急速的生長,竟是瞬間在半空形成一片綠幕。

與此同時,他手中羊脂白玉般的本命劍上,也生出無數青色的劍光,如無數藤蔓無盡的往天際生長。

轟的一聲爆響。

從天空中墜落的修行者沖碎了綠幕,帶著狂暴的沖擊波和他手中的這柄本命劍相交。

這名道人一聲悶哼,身體半截狠狠砸入下方水面,然而他畢竟接住了這可怕的一劍,一揮將上方襲下的這名修行者也反震出去。

“何必要和我分生死!”

連用兩道世所罕見的秘術阻擋住來人的這一擊,這名道人體內氣血翻騰不已,身體麻木不堪,然而他在這一刻卻強行出聲,根本不問這來人的身份,只是厲喝道:“不管你和申玄有何關系,你應該明白,今日在這裏阻他的修行者決計不只我一個!你如此趕來,體內真元早已燃掉大半,即便你能殺了我,又能走得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