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愛恨

如此認真的討論一個已經不在世間的人當年到底喜不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是純粹的看成尋常朋友,還是紅顏知己,尤其討論他的某個愛人不存在的情況下,會不會愛上另外一個人,這似乎是件很無聊的事情。

然而這對於雙方而言,卻都很重要。

對於公輸直而言,這是他最為尊敬,追隨一生的人的最後遺願之一。

他很清楚當年的那個人一直很想找到長孫淺雪,一直想解除長孫淺雪對他的誤會。

對於長孫淺雪而言,便意味更加深重。

她是長陵公孫家的大小姐。

在巴山劍場崛起,輔佐元武變法之前,長陵最有權勢的,便是以公孫家為首的舊權貴。

她的身份,甚至比大秦的公主還要高貴。

她遇到了那個人,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那個人。

然而那個人和鄭袖走在一起,那個人非但婉拒了她的愛意,而且轉頭滅了公孫家。

偌大的公孫家,那麽多人,最終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最關鍵在於,公孫家曾經有過對付他的機會,正是因為她和那人的關系,才放棄了某個殺局,任由那人成長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公孫家的人相信那人對她的感情,哪怕有鄭袖在先,都不至於負她。

情意被拒絕,和被欺騙,被利用,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她此時沉默不語,緊抿著的嘴唇卻是都不住的輕顫起來。

“你應該很了解他。”

“若他不是你先前以為的那些人,鄭袖的方法絕對不可能成功,他絕對不可能因為要救一些人,而寧願自己戰死在長陵。”

看著嘴唇都開始輕顫起來的長孫淺雪,公輸直卻是沒有停止述說,他看著長孫淺雪,很中肯直接地說道:“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鄭袖比你成熟,她比你更了解他。”

車廂裏溫度驟降,有真正的藍黑色冰雪伴隨著長孫淺雪的呼吸出現在這車廂裏。

車廂外沒有任何的變化,然而這車廂局促的空間裏,卻是有恐怖的殺意在殺伐。

長孫淺雪無比緩慢的寒聲道:“你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該懷疑他?……他是當時整個長陵的主事者,年紀雖輕卻是你們所有人尊敬的帶頭大哥,我的家人在長陵被屠滅,你讓我根本就不該懷疑他?”

“時間會證明一切。”

公輸直知道她此時的修為可以輕易的殺死自己,但是他沒有任何的畏懼,只是認真的看著她,緩緩道:“至少在他戰死長陵的那時,你便應該明白。元武和鄭袖焚了那麽多書,殺了那麽多人,還不是想將許多過錯都推在他的頭上?”

長孫淺雪深吸了一口氣,車廂之中的藍黑色冰雪消失無蹤,她清冷的搖了搖頭,道:“或許他並非那麽想,或許他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許九死蠶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公輸直用看著怪物一樣的眼神看著她,“世間哪有起死回生的手段,即便是有,一人的肉身,精神意志全部潰散,要起死回生,那便是真正的逆天之法……這恐怕和登上傳說中的九境並無區別。誰能確保萬無一失?若不能保萬無一失,誰用先死而後生,用自己的生死來賭注?”

頓了頓之後,他的嘴角都忍不住有了些嘲諷之意,“若是換了鄭袖或者元武,自然便是隱忍下來,覓一萬無一失的時機再反撲報仇。”

長孫淺雪沉默了很久,道:“就如他無比相信鄭袖一樣,經過了很多年之後,我學會的唯一事情,便是不輕易相信任何人。我想見一下夜梟。”

“只要你願意。”

公輸直再次頷首,真摯地說道,“他應該更想見你。”

長孫淺雪的面容恢復了一貫的清冷,聽著馬車車輪的響聲,她轉頭看著隨著車廂的晃動而不斷飄蕩的馬車簾子,輕聲道:“所以巴山劍場這些年並沒有真正的消失……你能在楚,又能令楚和鄭袖達成協議,將我當成某種交易品一樣,安全的送到楚地,這便說明,整個大楚王朝現在實際都是你們巴山劍場的?”

公輸直笑了起來。

“可以這麽說。”

他的笑容有些慘淡,不見驕傲。

因為他很清楚,巴山劍場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

岷山劍宗,雪線之上。

百裏素雪的身影比不化的冰川更寒。

凈琉璃站在他的下首,身體不斷的微微顫抖。

百裏素雪此時的手中也有一片樹葉。

這片樹葉同樣暗紅,如幹涸的鮮血凝成,同樣有著許多玄奧的線條。

凈琉璃領悟不出這些玄奧線條間的含義,但是她參悟過這樣的符線,所以她很熟悉這些線條中散發出的某種特殊的氣息。

這只有可能是岷山劍宗的至高絕學。

這片樹葉,是申玄回長陵,回皇宮之前送到岷山劍宗。

續天神訣落在申玄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