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黑山

關閉山門,刺殺張儀,嚴格意義上而言,是仙符宗一次史無前例的內亂,無論哪一方勝利,將會徹底改變今後仙符宗的走向和命運。

除了這些有關張儀的戰鬥之外,仙符宗裏還發生著許多場戰鬥或者對峙。

從李道機出現,用劍連破數道符,殺死程青葉,到黑袍老者被仙符宗宗主真正的說服,這場內亂便已經真正的結束。

意見已經統一,便不再有戰鬥或者對峙。

垂死並不代表真正的死亡,數名最擅長醫治的仙符宗修行者從各處出現,在接替李道機處理著張儀等人的傷勢時,都是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著陳星垂漸冷的屍體。

他們心中此時想著的,是原本他們此時應該是救治的陳星垂。

張儀被從垂天殿裏擡了出來,經過也正在接受醫治,只是傷勢沒有像他這麽沉重的蘇秦時,他竭力的往上擡了擡身體,對著蘇秦致謝,然後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麽要幫我?”

即便有著昔日的同門之誼,但從蘇秦離開長陵,到這仙符宗中種種,都讓他很清楚蘇秦絕對不會將他視為朋友,尤其不可能拼著性命來救他。

這在他看來,絕對是很反常,甚至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蘇秦冷漠的看著他,嘴角漸漸泛起微諷的意味。

他轉過頭,看向長陵的方向。

“你或許還沒有聽說,你的師弟丁寧已經死了。”他緩緩的,帶著一絲快意,說道。

張儀的身體在這一刹那停住了。

他就保持著微微擡起的姿態,停在那裏。

對於他這樣重傷垂死的人而言,要保持這樣的姿態,恐怕比坐起來還要困難。

然而他就是這樣,似乎和他身體狀態半身無關一樣,停在了那裏。

“你說什麽?”

張儀好像沒聽清楚一樣,看著蘇秦問道。

“丁寧死了。”

蘇秦沒有看他,卻是笑了起來,“他在戰場上被人利用去破解天涼祖地的封印,結果死在了天涼祖地。正是因為他死了,我才必須要救你。因為至少對於現在而言,只有你還活著,對於長陵的女主人而言,我才有價值。”

“只有你活著,我才有價值。”蘇秦重復了一遍這句話,然後冷冷的自嘲道:“否則我就是一條被隨意丟棄在這裏的狗。”

“不可能的。”

張儀突然掙紮了起來,他想要坐起來去問李道機,但是這樣的掙紮反而讓他重重跌落般砸在了擔架上。

“除了你是得到了岷山劍宗的劍經之外,要殺你,只是因為丁寧已死,在她看來,留著你便是後患,殺了你也無需再顧忌丁寧的感受。”

蘇秦轉頭看著幾乎無法呼吸的張儀,冷漠道:“否則為什麽要殺你?”

張儀的胸口和頭顱中都是撕裂般疼痛,他的一切理性,包括他的直覺告訴他蘇秦並沒有撒謊,但他卻還是無法相信,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叫了起來,“師叔!”

……

燕皇宮。

禦書房外是禦花園。

有一條白玉鋪就的道路穿過這個禦花園,其間有白玉為橋,穿過池塘。

白玉上雕琢著龍鳳祥雲,平日裏美麗祥和,散發著威嚴。

而此刻,這座禦花園裏到處都鋪滿著屍體的碎塊和兵刃的殘片,除了那一座禦書房和最後通達這座禦書房的白玉橋完好之外,其余景物都已經被天地元氣撕扯得完全不成樣子。

厚重的血漿漫過了浮雕的花紋,漂浮著血肉和內臟的碎片,如同將這一個庭園鋪了一條厚厚的毯子。

數名強大的修行者身上都帶著各種可怖的傷口,他們的身體周圍的天地元氣不可控制的劇烈湍動著,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光華和雲氣,令他們宛如神魔,然而他們眼中充斥著的卻是絕望和憤怒的情緒。

皇宮四周的道間,屋瓦上,都反射出兵刃和符器的森寒閃光。

這些閃光如同形成了海浪,帶著無比沉重的厚度,壓迫在他們的四周,令這方庭園變成了最後的孤島。

地面在微微的震動,有巨大的金屬轟鳴聲在緩緩迫近,昭示著一些殺傷力龐大的巨大符器正在推進。

“中術侯!”

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出現在這處禦花園的殘破門口,園中數名強大的修行者之中,頓時有一人發出了憤怒的厲喝聲。

這是一名白面無須的中年男子,面目英俊到了極點。

但最為關鍵的是,他的身上穿著的是明黃色的九龍袍。

在大燕王朝,這是唯有燕帝才能穿上的,代表帝權獨一的龍袍。

對於忠於燕帝的臣子而言,這便是忤逆,便是赤裸裸的大不敬。

然而聽到這樣憤怒的厲吼聲,出現在鋪滿血肉和屍塊的禦花園門口的白面男子卻是溫和的笑了笑。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在意這些麽?”

他溫和而同情的看著這幾名修行者,同時極為真摯和誠懇的看著大門依舊緊閉著的禦書房,道:“皇兄,你難道真的要等到所有人都死光了,你才出來退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