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奇

清晨,寂靜的街巷間響起馬蹄聲。

在長陵,馬車在街巷中穿行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然而這聲音卻來自墨園。

很多平日裏心性修養功夫極深的修行者,在此時都是霍然擡首,望向那聲音的出處。

很快,正是那輛馬車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

駕車的依舊是凈琉璃。

三日前她從那名宮將的桂花林裏挖了一株桂花樹出來,一劍震碎了車廂,將那株桂花樹運回了墨園。現在這馬車沒有車廂,丁寧便只是坐在一輛板車上一樣,直接毫無遮擋的坐著。

然而無人覺得可笑,只是心中或多或少的升騰起震驚難安的情緒。

因為這輛馬車先前每次只要從墨園出來,都會做出足夠令整個長陵震驚的事情。

……

長陵城北有一座道觀,門前種了許多高大的黃楊。

這座道觀平日裏少有人來,然而隨著墨園裏駛出的這輛馬車越來越為接近,這座道觀陡然便落入了長陵所有人的視線中。

凈琉璃所駕的馬車在這座道觀的門口停了下來,然後她的眉頭馬上皺起。

道觀的黑漆大門虛掩著,然而並沒有任何人出來相迎。

凈琉璃之所以皺眉並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她知道這個道觀裏那名道人應該知道她的身份,而從某種意義而言,她便代表著岷山劍宗。

馬車的後方,陸陸續續的跟了許多馬車和行人,這座清凈的道觀周圍人聲漸隆,只是道觀內裏卻依舊寂靜無聲,連腳步聲都不聞。

丁寧坐在馬車上還未下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都在猜測著他來這裏的目的,以及他接下來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

凈琉璃的眉頭依舊皺著,她也在此時轉過頭看向安靜坐在車上的丁寧。

她在想著這種情形似乎應該出聲,但若是她出聲之後,道觀之中的人還是裝死,沒有人理,她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不知道如何應對,對於她而言就是極其丟臉的事情。

就在她回首之時,丁寧擡起了頭。

他看向頭頂枝葉如蓋的高大黃楊樹,伸手在身旁一摸,卻是拿起了一個酒囊。

這酒囊裏真的是酒,丁寧仰頭便喝之時,凈琉璃便嗅到了濃濃的酒香,這種香氣讓她感覺很舒服,甚至讓她產生了一種想喝這酒的欲望,但也就在這時,丁寧已經出聲:“這黃楊樹應該是在這道觀在的時候便在了吧?”

他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種無形的魔力,使得凈琉璃都下意識的隨著他的目光往上看去。

清晨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裏灑落,讓她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這的確是很老很高的黃楊樹。

年歲很長的東西,便自然有著一種獨特的美感。

然而讓她眼睛微微眯起的原因,是她感到了丁寧的殺氣。

“斬了這棵樹。”

丁寧放下了酒囊,舔了舔嘴角,笑了起來,少見的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然後輕聲地說道:“若是還沒有人出來,就將這些黃楊樹全部斬了。”

凈琉璃的眼睛微亮。

她學到了今後面對這種情況時的應對方法。

她點了點頭,下車。

她的身上開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淡淡熒光,她伸出右手,似乎要撫摸身前這一株黃楊,但是手掌邊緣的光亮接觸道這株黃楊的瞬間,這株黃楊樹的樹幹上,也出現了一圈淡淡的光亮。

在接下來的一刹那,這株黃楊樹就像是喝醉了酒的醉漢一樣,歪歪扭扭的倒下,倒向旁邊一株黃楊,枝葉摩擦,發出了無數並不響亮,但分外令人心悸的聲音。

凈琉璃看著傾倒的這株黃楊樹,覺得有些可惜,但是不知為何,聞著傳入鼻腔的酒氣,她卻又覺得很痛快。

沒有絲毫的停留,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裏,她徑直走向旁邊的一株黃楊樹。

“這些樹又何曾惹了你?”

就在此時,一聲悠長的嘆氣聲從道觀中傳了出來。

凈琉璃眉頭微挑,腳步微頓,然而也就在此時,丁寧的聲音又傳入她的耳廓:“斬了。”

凈琉璃目光劇烈一閃,再無猶豫,伸手再次揮出。

她身前那株黃楊嘩啦一響,就此倒下。

道觀前驟然倒了兩株黃楊,場地頓時變得空曠起來。

道觀門砰的一聲響,被人從內往外推開,一名年長的道人站立在門口,他的面色原本就很白,而現在則變得更白。

“這些黃楊,是我師祖親手種植,距今已經超過三百年。”

這名白面老道的胡須微微顫抖,看著凈琉璃和丁寧:“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丁寧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向他的腰側,然後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你帶了劍……所以你應該很清楚我要做什麽。”

凈琉璃的眉頭又頓時蹙起,她看到這名白面老道的袍袖很寬闊,所以腰側的劍鞘被遮掩得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