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哭墳

長陵城南,神都監。

這處外表看起來像尋常道觀的建築始終散發著陰冷的氣息,除了皇宮深處的幾位大人物之外,大秦王朝所有的權貴都對這處地方懷有深深的戒備和畏懼,然而此時這處建築裏的許多人,眼神裏卻都反而充滿著深深的戒備和畏懼。

只為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

夜策冷走下馬車,孤獨一人沿著灰色的石道走入陰冷的院落。

一縷縷的天光貼著斑駁的墻面斜斜落下,灑在她的身上。

最深處的院落裏,一株將死的朽木旁停放著一輛馬車。

馬車是最深沉的紫色,木質散發著潤澤的光色,上面雕刻著花紋,浮雕透雕重疊,又鑲嵌以金玉,華貴到了極點。

夜策冷停了下來,凝視著這輛馬車,她笑了起來,微諷的朝著院內的書房道:“這便應該是驪陵君府的那輛檀香紫檀馬車,想不到被你取了過來,堂堂的神都監司首也喜歡這樣的俗物?”

“俗物不俗物倒是沒有去想,只是喜歡這木質本身的氣味。”

一聲平淡的聲音隔著虛掩的門傳出,顯得有些空洞。

“不在意這形制光鮮而在意氣味,這木料難得,倒也說得過去。”夜策冷緩緩轉身,沒有再動步,只是隔著那扇虛掩的門看著內裏,看著在光線中漂浮的細細灰塵,冷淡道:“只是旁人不知道你的飛劍修為,我難道還不知道?我不想白山水死還有理由,你又是為什麽?”

門內沉默了片刻,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夜策冷道:“我真的不知道。”

“鳥盡弓藏。”門內又沉默了片刻,道:“只是我這麽做,不是為了我自己。”

“不管你是為了誰,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麽做。”

夜策冷擡起了頭,平靜而冷地說道:“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你應該知道我不想欠你什麽。”

門內不再言語。

夜策冷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

然而就在她剛剛動步的瞬間,門內顯得有些空洞的聲音卻是又響了起來:“有件事情我並未記錄在呈報上。白山水走的線路有些問題,她似乎特意去過一些街巷。”

夜策冷霍然轉身。

……

一名黃袍修行者從馬車上走出,雙腳踏在岷山劍宗山門外的一片林地外的綿軟草地上。

岷山劍會已然結束,前來觀瞻的各修行地師長以及一些朝堂官員卻還未全部散去,看著這名修行者身上的黃袍,再感知這名修行者身上的氣息,他們便都明白這名黃袍修行者來自何處,眼神裏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情緒。

這名黃袍修行者行事卻極為恭謹和低調,他和岷山劍宗負責接洽的一名青衫弟子低語了數聲,便返回馬車之上,安靜的等著。

想著宮裏那名尊貴的女主人的心情必定不佳,各修行地的師長以及朝堂官員不敢刻意停留,甚至有些原本還要停留一些時候的都提早離去,這片林地周遭很快變得越發清幽。

岷山劍宗的青衫修行者去了又來,張儀沉默不語的跟在他的身後,穿過林間,走向黃袍修行者所在的馬車。

那名黃袍修行者已經直接通報了他的身份和來意,只是張儀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怎麽會讓那名尊貴到了極點的女子特意做出這樣的安排。

所以越是接近這輛馬車,他越是覺得驚心動魄,越是覺得不安。

在看到張儀的身影時,黃袍修行者便從車廂中走了出來。

然後他遠遠的便對著引路的岷山劍宗修行者以及張儀微躬身行了一禮。

“娘娘讓我將這封信轉交給你。”

沒有任何多余的話語,看著退到一邊的岷山劍宗修行者和走到面前的張儀,這名面容恭順的黃袍修行者平和的說了一句,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張儀。

張儀的面容瞬時變得蒼白起來,在未接觸這封信箋之時,他的雙手便變得顫抖起來。

但是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他微垂下頭,拆開了這份信箋,看著內裏那些娟秀卻蘊含著強大力量的字跡,他的雙手變得更加顫抖。

“我知道了。”

在連續看過三遍,確認自己沒有錯漏任何一個字,也沒有領悟錯任何一個字的意思之後,他對著這名黃袍修行者微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我同意這樣的提議。”

黃袍修行者看著張儀蒼白卻開始變得堅毅的面容,看著他依舊不住顫抖的雙手,伸出手來,似乎要收回這封信箋,然而在他的手指剛剛接觸到這封信箋的同時,這封信箋便被一種柔和的力量激碎,直接化為細微的飛塵在張儀的手中散開。

這是一種強大的修行境界,然而這樣的一名黃袍修行者對於皇宮裏那名完美女子而言,也只是一名尋常的傳信者。

岷山劍宗的山門裏,青玉山道一側的山腳下有些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