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誰會不敗

夜靜如水,天邊開始現出微亮的曙光。

整個長陵城已然安靜,披著薄毯坐在藤椅上的墨守城似已睡著,但在身後腳步聲響起之時,他便緩緩張開了眼睛。

先前那名受命離開的冷峻將領面色難看的出現在他的身後,躬身行了一禮,聲音微寒道:“白山水遁走,那無名修行者為申玄所擒。”

墨守城微微一愣,昏黃的眼眸裏浮現出愕然的神色,自語道:“還是走了?”

冷峻將領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點了點頭,接著沉聲道:“黃司首傳來消息,岷山劍會結束,首名是薛忘虛的弟子丁寧。”

墨守城又是一愕。

冷峻將領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墨守城垂首沉默了片刻,曙光裏的微風吹動著他如參須一樣的發絲,接著他的嘴角泛出了感慨的神色。

那名強大而無名的年輕修行者的身份雖然值得深究,然而他十分清楚皇後今夜如此動用幹戈是意在孤山劍藏,是要留住白山水,現在卻是這名無名修行者留了下來……雖然未曾親眼目睹當時的景象,但他亦可想象得出是如何才會導致這樣的情形。

無獨有偶,那名酒鋪少年在岷山劍會之中贏得首名。

從未敗過的皇後竟然在這一夜連遭兩場敗績。

回想著那一道劍意的完美冷漠,想著白山水和那名酒鋪少年緣何能勝,這名蒼老的守城老人不由得再次嘆息了一聲,感嘆皇後的今夜之敗,竟是冷酷敗給了熾烈的情感。

……

岷山之中,天光亦是微亮,然而隨著天色的漸漸亮起,那座最高的,如同一柄青劍一樣要將整個天空刺穿一個窟窿的山峰,卻是從頭至尾在漸漸淡去,開始消失在山外所有人的視線裏。

山巔最高處的絕壁前方,百裏素雪靜靜的站立著,就像一座更為高冷的絕壁。

看著在冷冷凝望長陵方向的百裏素雪,凈琉璃眉頭越蹙越緊,終於忍不住發聲:“發生了什麽事情?”

“長陵震動,星火墜落。”

百裏素雪擡頭,微諷道:“能令鄭袖如此出手,唯有孤山劍藏。”

凈琉璃面色頓寒,卻又沉默了片刻,這才眯著眼睛說道:“皇帝已至八境,若是鄭袖再得孤山劍藏,我們便有當年巴山劍場之憂。”

百裏素雪搖了搖頭,冷笑道:“今時不同往日,哪有那麽容易。昔日鄭袖和元武有著必須要聯手對付的最大敵手,而他們現在最大的敵手便是自己。像他們這樣的人在人世間最愛的始終便是自己,對旁人的情感如何有對自己熾烈,最多只是權衡利益的關系,不要令我相信兩人便是一體,親密無間。大秦雙相十三侯,還有那兩名司首,隨便算算似乎強者無數,但即便是鹿山會盟和今夜,能到場出手的又有幾個?東胡、月氏、西羌,雖號稱屬國,看似融洽,但為何要耗費三軍三侯駐紮在那裏?遼東之外,陰山之後,何時平過?”

頓了頓之後,百裏素雪看了沉思的凈琉璃一眼,接著說道:“楚齊一帶,元武敢少放些七境?”

凈琉璃蹙眉思索著,微微頷首。

“昔日元武和鄭袖是生怕生死操於人手,不惜代價,鹿山會盟的風光,其實不就是元武一個人的風光?若是沒有元武這一八境,我大秦能夠在鹿山會盟上討得到好處?”

百裏素雪帶著濃濃的嘲諷道:“這一場大戲,看似熱鬧風光,然而細想來,又哪裏有當年巴山劍場一枝獨秀時強大,又豈有那時的風光?昔日白山水這樣的人物就算再多幾名,敢進長陵?”

凈琉璃的眉頭緩緩松開。

便在此時,百裏素雪又冷冷的添了一句:“別說得了孤山劍藏也未必悟得出,就算鄭袖悟得出,那又如何?”

凈琉璃愕然的擡起頭,先前百裏素雪的那些話不難理解,但她覺得這句話好像很難理解。

“我岷山劍宗現在不只有你,還有丁寧。”百裏素雪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悅地說道。

凈琉璃微微一怔,頓時明白了自己師尊的意思,她也沒有任何惶恐不安,點了點頭,道:“不錯。”

岷山劍宗這一代宗主和下一代宗主之間的對話告一段落,凈琉璃轉身,然而在動步之時,她的身影又突然頓住,轉過頭來看著百裏素雪認真道:“師尊,你真認為那人留下傳人是無稽之談?”

這顯然是兩人之間已經探討過的問題,百裏素雪眉頭緩挑,面上緩緩出現一層寒霜,道:“那人死時我親眼所見,會有什麽問題?九死蠶何等玄妙,即便是言傳身教都未必能夠領悟和修行,又怎麽可能會有人能無師自通,將九死蠶修到一定境界?”

凈琉璃感覺到百裏素雪深深的不悅,頓時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百裏素雪的面容恢復平靜,輕聲不屑道:“世間本無鬼,人心中有鬼才有鬼。鄭袖和元武做了那麽多事情,害怕某些事發生,也是極為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