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借口

“師兄……”

雖然稱呼不同,但是呼出這一聲的時候,沈奕和張儀同樣的悲慟。

“你和大師兄走前面,我單獨扶著洞主就好。”

丁寧盡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些,然而他手上的動作還是昭示出了他此時的心境和平時有太大的不同——他幾乎是有些蠻橫的擠開了沈奕,讓沈奕和張儀走在前方。

“對不起。”

丁寧輕聲的吐出一句,這句話不是對沈奕說,而是對自己架著的薛忘虛說。

薛忘虛苦笑著看著丁寧,道:“拼得自己的命都快丟了,還和我說對不起?”

丁寧的喉結微動,似是在艱難的吞咽著什麽東西。

他沉默了數息的時間,然後擡頭看著前方後背依舊顫動不已的張儀和沈奕,終於下定了決心,將聲音壓到極低,說道:“還記得我從巫山回來之後,問過你想不想繼續活下去的問題麽?其實我並不是隨口問問。”

薛忘虛的眼瞳裏原本已經沒有多少神采,而且已經極為平和,就如一潭渾濁的死水,然而就在丁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瞳深處驟然卷起萬頃驚濤駭浪。

他的心臟好像徹底恢復活力般劇烈的跳動著,將無比的震驚之意不斷的壓入他的身體各處。

這種震驚,比起他剛剛突破七境,感受七境和六境的不同時還要強烈。

“原來這就是……?”

他感受著無數絲湧入體內的元氣,感受著絲絲縷縷元氣的盡頭,艱難的擡起頭,看著丁寧。

丁寧點了點頭。

“原來你就是……”

薛忘虛看著丁寧凝重的眉眼,心中卻越來越覺得不真實和荒謬。

無數的記憶和畫面強烈的沖入他的腦海,如無數時空交疊,令他一時完全失去了思索能力,然而身體深處的變化,又讓他迅速的清醒過來。

“不行。”

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沒有意義。”

丁寧沉默了片刻,他想要開口說話。

然而薛忘虛看著他,已經接著輕聲說了下去:“我說的沒有意義,不是指你讓我活下來之後,我們能不能渡過岷山劍會,能不能逃脫……我知道你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便是有逃脫的可能。”

丁寧的嘴唇用力的抿了起來,他保持沉默。

薛忘虛感慨的看著他,眼神變得極為復雜:“我從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傳人,我從未想過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哪怕之前別人給我提出這樣的假設,讓我想象一下這樣的事情發生後,我會是什麽樣的心情,我也絕對無法想象。然而等這樣的事發生在面前,我震驚之余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我該怎麽辦?”

“我畢竟是秦人,我畢竟忠於聖上,不管聖上奪取皇位的時候采取了多少不光明的手段,但他還是令人滿意的皇帝。”薛忘虛苦澀的笑了起來,“你想要我活下去,展露你的真正功法,是做出了最為重要的決定,而對於我而言,這個決定也至為重要。”

“我不知道你將來會做什麽,我畢竟是秦人……所以最後我的決定是只能兩不相幫。”

“你先前從巫山回來之時,我便和你說過一句生死有命。”

薛忘虛有些氣喘,有些虛弱,但他還是堅持擡著頭看著丁寧,說道:“我在這裏死去,便是我的命,但你卻是可以拼一拼。”“兩不相幫?”

一直緊抿著雙唇沉默著的丁寧慘淡的笑了起來,道:“老頭,你何必為了我找這樣的借口?”

“你別忘記答應我的風光。”

薛忘虛笑了起來,沒有和丁寧辯駁,他的眼眸深處有些不舍,但卻越來越柔和平靜,“如果有可能,替白羊洞拿到首名。”

丁寧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看都看不到了,還有意義麽?”

“有意義。”

薛忘虛費力的點了點頭:“你既然有著這樣的身份,只要你應承下來,我想你便可以做到,光是想象那時的景象,我就很開心。”

丁寧再度沉默不語。

“這是緣。”

“我有緣和他的傳人在白羊洞相遇,這已經讓我感到了人生之奇妙,感到榮幸。”

薛忘虛平靜的看著他,道:“所以你現在沒有什麽難抉擇的。”

“對於生死,從來是自己抉擇容易,而旁人抉擇難。”

丁寧低垂下頭,慢慢地說道。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湧入薛忘虛體內的無數看不見的絲線開始收回。

巨大的痛苦開始充斥丁寧的身體。

薛忘虛更加虛弱,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往下沉,但他還是笑了笑,拍了拍丁寧的後背。

……

岷山劍宗的青玉山門後,絕大多數選生已經聚集正對著山門的山道前。

這條山道筆直往上通向摩天峰的高處,雖然劍意刺目,令人根本無法看到高處是何等的情景,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道劍痕筆直的從雲中高峰頂端斬到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