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欠債

即便大秦王朝從不禁止普通民眾攜帶刀劍,甚至公開的一些比試也不禁止,但一些殺傷力巨大的軍械,乃至一些修行器具、修行典籍,都是屬於嚴禁交易流通的物品。

一名修行者所能想象得到的東西,其中很大部分自然更是不能用來交易。

然而這些東西在魚市裏如荷葉下的魚一樣隱著,而魚市又只不過是自發形成的市集,這裏面的很多生意,自然並不合法。

只是這樣的市集就在長陵的邊緣,那麽多大人物的腳下,為何能夠這麽多年一直長久的存在下來?

就如此刻,一名外鄉人打扮濃眉年輕人心中就有這樣的疑惑。

他持著一柄邊緣已經有些破損的黃油紙傘,身上穿著的是長陵人很少會穿的黑紗短袍,沒有穿鞋,直接赤著雙足。

他手裏的破舊黃油紙傘很大,但為了完全遮擋住他身前一人的身體,他的小半身體還是露在了外面,被雨水完全淋濕。

他身前的這人是一名很矮的年輕男子,書生打扮,瓜子臉,面容清秀到了極點,尤其肌膚如白玉一般,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看著前方魚市無數重重疊疊的棚戶上,從高到低不斷如珍珠跳躍般拋灑的雨珠,濃眉年輕人皺著眉頭,忍不住沉聲問身前比他矮了半個頭的年輕人,“公子,如此的市集為何一直存在?”

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冷冷的一笑,“只有出自那兩名丞相的授意,這樣的市集才能夠一直留在這裏。”

濃眉年輕人依舊有些不解,疑惑的看著他。

“不合法的交易,往往能夠帶來更高的利潤,更高的利潤,則能讓更多不要命的人源源不斷的帶來更多的東西。”

書生打扮的年輕人冷冷的接著說道:“這些年海外很多奇珍異寶能夠到達長陵,甚至很多海外的蠻國和修行者和長陵建立聯系,依靠的不僅僅是渭河的航道,還有這個魚市的關系。而對於高坐廟堂之上的那些人而言,他們也能夠從中獲取到之前不可能獲得的東西,所以他們便采取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度,容許這裏存在下去。當然所有在這裏面做生意的人自然也清楚那些人需要什麽樣的秩序,所以這裏比起各國其它大型的市集,反而更為公平和安全。”

“所以你一定要明白一點,任何的勾當,一定要給人帶來更大的利益,才會令人有興趣和你交易。而且絕大多數的亡命之徒都不會與虎謀皮,他們不會和那些遠遠高於自己,隨時可以一口吞掉自己的對象交易。”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轉頭看了沉默不語的濃眉年輕人一眼,寧靜地說道:“因為有這樣基本的規則存在,所以我才有信心來這裏談一談。”

……

魚市裏的道路崎嶇起伏,很泥濘很不好走,數十米的落差,便層層疊疊隔出十余條高低不同的通道,對於不經常來的人而言,更是如同迷宮。

然而對於魚市大多數根本不歡迎閑逛者的生意人而言,他們不介意道路變得更復雜,更難走一些。

所以雖然雨天很黑,無數雨棚交替遮掩的商鋪間道路更黑,但卻只有少數一些商家挑起了燈籠。

偶爾的微弱燈籠光芒像是異類,在風中搖晃不安。

魚市裏穿行的人依舊很多,丁寧收起了傘,像拐杖一樣拄著,輕車熟路的到了魚市的低矮深處。

因為暴雨的關系,魚市底部平時許多只是幹涸泥塘的區域已經被水淹沒,水位距離大多數吊腳樓底部唯有半米,但即便如此,吊腳樓的底部還是飄著許多小船,還有木盆在渾濁的泥水裏飄來飄去。

沿著一條用舢板架起來的搖晃木道,丁寧走進了一座很小的吊腳樓。

這是一家很小的印泥店,兼賣些水墨紙筆。

店主人是已過六旬的孤寡老婦人,因為平時沒有多少開銷,再加上魚市裏大多數交易都需要契印或者手印,所以作為唯一一家印泥店,印泥的銷路還算不錯,生活倒也過得下去。

因為平時也沒有什麽事情,所以這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在看到丁寧之前,本來正端著一個粗陋的瓷杯在喝茶,看到不遠處陰影裏走來的少年,她布滿皺紋的臉頰上忽然泛起溫暖的笑容,她轉身從門口旁的一個壁櫃裏拿出了一碟幹果等著。

“怎麽下這麽大雨還過來?”

看著走到面前的丁寧只是濕了雙草鞋,這名老婦人徹底放了心,又取了雙幹凈的舊草鞋示意丁寧換上。

丁寧微微一笑,也不拒絕,直接坐在吊角樓邊緣洗了洗腳,就換上了幹凈的舊草鞋,然後左右打量著這間吊角樓的屋頂和墻面。

屋頂和墻面都有些滲水,但看上去不嚴重。

於是丁寧也放了心,在老婦人旁邊的板凳上坐了下來,說道:“本來見昨天那麽大雨,就擔心你的屋子有問題,就想過來看看的,只是臨時有點事,所以才拖到現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