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香玉絳雪

這一刻，楚有才想了起來。《聊齋》裏有這麽一篇，說的是嶗山下清宮裏，有一株兩丈高的耐冬樹和一丈多高的牡丹。有一日膠州黃生愛上道觀的清靜，借住了一個房作書齋。

一日黃生讀書，乍見窗外有兩個妙齡女郎，紅白相映，光彩照人，艷麗雙絕。而黃生心羨兩個女郎，追了出去，只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氣，女郎們倩影便消失了。他愛慕極了，當下在樹上寫了一首絕句。沒想到他回到書齋的時候，白衣女郎笑盈盈地走了進來，說：“瞧你剛才氣勢洶洶像個強盜，沒想到是個風流儒雅的詩人。”當下她自稱名字為香玉，便與他經常一起幽會，並彼此應和詩作。

只是過了一段時間，香玉滿面淒慘地對他說：我們永別的日子到了。黃生苦苦詢問原因，香玉泣不成聲說：這是天意。天剛透亮後香玉便走了，第二天，一個姓藍的書生來到下清宮見到白牡丹，十分喜愛，便把它挖走了，黃生這才恍然大悟，卻追悔莫及。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黃生聽說牡丹花枯萎而死，痛恨極了，他在白牡丹原來的坑穴上慟哭，卻是見到了紅衣女郎絳雪，絳雪沒想到他是至情至性之人，便與他結為藍顏知己。而他這才發現絳雪原來是那耐冬樹。

一段時間後，花神感其至情，特意讓牡丹再次降生到下清宮，而黃生仔細照料牡丹幼苗，終於使得牡丹重新開放，使得香玉重新復活。

再後來，這黃生病逝後，牡丹花下冒出一根又肥又旺的紅嫩芽，上面有五片小葉，這便是他。而下清宮弟子後來不知道愛惜，將這嫩芽給砍了，最後白牡丹枯死，耐冬樹也死了。

想到這裏，楚有才心頭一動，這兩個剛化身的妖女，難道便是香玉與絳雪？

當下楚有才仔細觀看周圍。

他很快發現牡丹有無數株，而耐冬樹卻只有一棵。

“若是這陣法是這耐冬樹所為，那便將她喚出！”

當下他想及聊齋裏的場景，便在周圍找到了艾草，然後捆紮起來，最後將這艾草放在耐冬樹下面，取了火，開始燒烤起來。

火剛燃了一下，頓時一陣風吹來，便熄滅了。

楚有才當下馬上繼續取火燃燒。

這一刻，便有一道香風湧出，一個光彩動人的紅衣女子從中躍出，奪過艾草一扔，生氣地說：“你要給人烙個瘡嗎？你究竟是什麽人？”

看到這樣，楚有才說：“你便是絳雪？”

這紅衣女子一怔，說：“你怎麽知道？”

她目光裏滿是狐疑。

“香玉不在這嗎？”楚有才並不回答，反而指著那些無數的白牡丹說。

“她……”絳雪遲疑了一下，並不作聲，聲音清麗地說：“你到底是什麽人？連柳神都不知道我們的名字，你怎麽知道？”

楚有才聽到香玉不在此，當下便冷冷地說：“你與香玉相依為命，香玉都快要斷絕了性命，你卻一個人在此布陣，真是讓人嘆息！”

絳雪面色都變了，說：“你說什麽？香玉妹妹怎麽會出事的？”

楚有才說：“你們妖本來是薄情兒，你何必關心——”

“胡說八道！”絳雪氣得身體都發抖了，說：“你快告訴我香玉在哪裏？”

“被新來的蝗蟲妖給捉了。”楚有才說：“你的陣法怎麽沒有困住那蝗蟲妖？”

“那蝗蟲妖妖法極強，我困不住！”絳雪目光裏滿是焦急，說：“這蝗蟲妖好生過份，我與香玉隱世無爭，他居然如此卑劣！”

這一刻，她身法一變，周圍的陣法頓時消失不見，然後她身形一轉，便向西面撲去，那個方向，赫然是歸元寺的寺院。

楚有才身法如同電轉，撲入了歸元寺。

只是進入歸元寺後，楚有才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周圍全部走遍了，沒有一點人跡。

這歸元寺身在四面湖水之中，周圍並沒有其他路。

楚有才內心湧起了疑惑：陣法已經消失，二娘和燕雲飛怎麽不見？那蝗蟲妖和柳神呢？

便在這時，他忽然聽到歸元寺西面傳來淒慘的哭聲。

頓時，他瞬間到了西面。

只擡頭處，卻是見到那紅衣女郎在淒涼地臥在地上慟哭，聲音淒涼，竟似傷了心神。

而她旁邊，卻有一株半破碎的白色牡丹花，雖很妖嬈，但連根也被拔出，倒臥在地上，一片淩亂。

楚有才沒想到一語成讖，待要安慰那紅衣女郎，可是紅衣女郎對周圍旁若無覺。

她就那樣哭泣著，眼淚滴落在地上，竟化成紅色。

紅衣女郎絳雪哭了甚久，手指在地上一磨，磨出血來，便寫下了一行詩來：“山院黃昏雨，垂簾坐小窗。相思人不見，中夜淚雙雙。”

寫完後，她越是悲慟，幾乎暈厥過去。

但在這時，絳雪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溫潤的聲音：“連袂人何處？孤燈照晚窗。空山人一個，對影自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