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步殺一人

月光如洗,照在房間裏,雲翠仙看著楚有才的臉,楚有才睡得很平靜,很沉,這讓她覺得有幾分安心。

她輕輕呢喃著“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然已惘然”,不由癡了,月光下,她的明眸復雜而靈動,記得乍讀此詩全是震撼,而此刻在這月明之夜裏,卻另有一番滋味,此情此景,她為眼前這男子已心動如斯,可是他對自己的感情,難道卻已成追憶嗎?眼前男子的心該有多苦?

她握緊著楚有才的手,滿心是憐惜。

便在此刻,她忽然聽到從楚有才口裏低低呢喃著一首詩,聲音含糊,但她仔細聽時卻清晰可辨,因為詩裏有一種豪放之氣:“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雲翠仙難以想象這首詩是楚有才做的,她知道楚有才有大才,能吟出柔婉至極之詩,已經讓她覺得十分了不起了,可是楚有才卻忽然從婉約詩又化了如此豪放之氣,而且如此激昂、頓挫,這樣兩種風格,楚有才居然都能如此駕輕就熟?

去年一年,她早就認命於自己的這段婚姻,哪怕楚有才紈絝,哪怕楚有才對她不衷,她已經是楚有才的人婦,無論以前如何秀外慧中,今後總要認命,但她內心還在期待著什麽,是那些詩文裏婉約的情感占了她生命的分量,還是希望某一天有她最仰慕的俠士與她同行齊飛?

從小到大,誰也不知道她骨子裏,最喜歡的便是俠士。所以她尤其喜歡那個上官姑娘,只可惜上官姑娘對誰都頗為冰冷。

而如今,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什麽。

原來想要追求的一直就在身邊啊。她失笑了,忽然覺得身體變得暖洋洋的,就這樣輕輕地依偎在楚有才的懷裏,沉沉睡去。

次日淩晨,雲翠仙很早便已醒來。她看楚有才依舊睡得香甜,便輕輕起身,沒有驚動楚有才,依舊請了大夫回來看紅玉。

大夫過來一把紅玉把脈,大為驚奇,因為發現紅玉的病症全消,如今只是身體綿軟,多養養身體即可,當下他開了幾付調養的藥,還一面嘖嘖稱奇地走了。

雲翠仙這才安下心來,走到院子裏,心思透徹,想及昨天楚有才的詩詞,便忍不住在院子的石桌上,寫下了楚有才的那首詩。

她字跡娟秀,可是寫這首詩時,卻有一種磅礴大氣的文骨在字上,幾乎就要飛起。

“咦?”雲翠仙的身邊傳來驚異的聲音。

雲翠仙乍然一驚,回頭看去,卻是上官姑娘此刻正在凝視著那字,面色凝重,說:“這可是姐姐所作?”

雲翠仙搖了搖頭,目光猶自落在字跡上,“十步殺一人”,端得如此浩浩蕩蕩,她輕輕地說:“這是相公所做。”

對於這個鄰居俠女,她初次見面就覺得對方生得如此讓人驚艷,當知道上官小姐武功高強時,她更是覺得更加欽佩,雖然上官小姐對誰都頗為冷淡,但她還是頗有好感。

只是涉及到自己的丈夫楚有才時,上官小姐有一種冰冷的蔑視,讓她不自覺地要維護起楚有才來。而昨天,她把楚有才的《錦瑟》取出來時,發現上官小姐面色大有和緩,她心下這才有莫名的歡喜,及至現在,上官小姐無意中看到這篇詩歌,真是無巧不成書。

想來上官小姐會很驚奇,甚至很喜歡這詩吧?畢竟這詩就好像寫上官小姐這樣的俠女一樣。

但出乎她的意料,眼前的上官小姐就好像入魔了一般,看著那詩,呢喃著,竟完全陷入了另外一個空間般。

良久,上官小姐這才擡起頭來,目光復雜難言,艱難地說:“這真是你家相公所作?”

“翠仙絕不騙人。”雲翠仙慎重地說,她雖然覺得此詩極為豪放、讓人驚艷,可是此刻卻覺得自己好像低估了這詩的魅力。

又過了良久,上官姑娘的面色這才恢復了冰冷之意,卻終是搖了搖頭,說:“這豪放之氣,非天下俠士,殺萬千人而一往如前的氣魄才能擁有,他怎麽能作得出來呢?難、難、難!”她的目光裏藏著懷疑,然後向院子外走去,而同時她輕聲說:“藥我已經放在石桌上了。”

石桌上,赫然有一瓶治傷的丹藥,顯然是她擔心紅玉,特意帶過來的。

雲翠仙看著上官姑娘的後背,對上官姑娘心生幾分感激,但同時內心也產生對這首詩的疑惑。能看到對方驚訝的表情固然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但如上官姑娘所說,楚有才難道是殺戮過萬千惡人、一往無回的俠士不成?抑或這首詩,是他的一個俠士朋友做作?

她想要問個究竟。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房間裏傳來聲音,似乎是楚有才起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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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有才從夢裏清醒,此刻的他,感覺身上有說不出的疲倦,這一次在鼉龍山河珠空間裏耗費了一年陽壽,只剩下了五年陽壽,但他內心卻有著說不出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