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月圓前夜

距離月圓之夜只剩下最後一個夜晚了,但是在昆侖山這裏依然是烏雲沉沉,在天黑下來以後,甚至從天空中又下起了雨。

這一場雨,好像比昨天還更大一些,夾雜著從北方吹來呼嘯的冷風,有一種滲入肌膚的寒意。天地間仿佛充斥著一股肅殺冰冷的氣息,淒風冷雨中,山林在黑暗的夜色裏仿佛也在瑟瑟發抖。

森林中,一個黑影從陰暗的角落裏走了出來,一點幽火燃燒在它的眼眸裏,正是阿土。

此刻,這只黑狗的身軀不知為何,竟然已經比平時整整膨脹變大了一倍有余,同時,一對雪白鋒利的獠牙從它的嘴邊露了出來,在夜色裏散發出令人心寒的光芒。

有殷紅的鮮血,從它的唇齒間滴落下來,在它的身後還能隱約看見一只倒斃於地的妖獸,鮮血被雨水沖刷著流到地上。而阿土的腳步也有些不穩,似乎剛剛進行的那一場戰鬥對它來說也並不輕松。

它的身上有淋漓的鮮血,與雨水混合在了一起,染紅了它身上的皮毛。這些鮮血中有一半是那只死去的妖獸的血,另一半則是從阿土身上皮開肉綻的傷口中流出來的。

冷冷的夜色中,這些鮮血流淌著,卻是漸漸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兇猛強大,卻又仿佛有一點點誘惑的香氣,就像是上古魔神祭壇之上,那供奉的犧牲祭品。

那香氣,隨風彌散而去,飄過這黑暗夜色,飄過這不停下著的雨,飄過山巒森林,漸漸地,讓這個黑暗的夜開始騷動起來。

遠方有獸吼傳來,高低起伏,阿土站住腳步,轉過它的獨眼望向遠方,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和血。

雨漸漸大了,寒風淒厲地吹著,裹挾著冰冷如刀子般的雨水打在它的身上。前方的黑暗湧動著,仿佛是被這突然出現的“香味”所吸引,這茫茫黑夜中,突然有無數可怕而兇猛的氣息,一起向這座無名的山林靠了過來。

阿土獨眼中的幽綠火光閃爍著,隨後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繼續向前走去。夜色越發黯淡,風雨更加急促,它的腳步緩緩向上,開始逐漸走上這座山峰的最高處。

只是當它擡頭仰望夜空的時候,那冰冷的天地黑暗的蒼穹裏,只有漫天的風雨與黑壓壓的烏雲,看不到一絲一毫月亮的影子。

在這個只差一天就要月圓的夜晚,在這個本該豐盈明亮的深夜,只有冰冷的雨水遮蔽了這片天地,帶著無窮無盡的黑暗與暗影中那些可怕的氣息,向這只黑狗撲了過來。

……

夜深了,昆侖山上下著大雨。

這天晚上意外的冷,哪怕是素來有道行在身,不畏寒暑的修士們,也會感覺到一絲寒意。所以,除了那些巡山守衛弟子外,大多數的人都呆在自己的住處裏,或靜心修行,或聆聽雨聲,等待著這一場大雨和這一個黑暗的夜晚過去。

閑月真人獨自在自己的房間裏。

因為他特殊的身份,身為昆侖派的掌門真人,他既不像大多數的元嬰境真人一樣有自己的洞府,也沒有因為是白晨真君的大弟子而居住在天穹雲間的冬峰上。雖然按道理來說,這兩種待遇他都可以得到。

既然是昆侖掌門,那麽他住的地方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天昆峰的正陽殿中。這裏是歷代昆侖派掌門所居住的地方,是整個昆侖派權力的中心,幾千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奇人異士絕代人物在這裏出現過,又有多少震動天下驚世駭俗的大事件在這裏發生。

然而時光流逝,天才來來往往,卻只有沉默的山峰和巍峨的大殿始終矗立在此,從未改變。

這夜深人靜的時候,閑月真人還無意安睡,他點了一盞燭火,關好了門窗。當外頭的風風雨雨吹打著緊閉的窗扉時,他則是在屋中銅鏡前,披上了只有昆侖掌門才能穿戴的肅穆禮服。

這件禮服莊嚴、氣派,漂亮大氣,一般情況下也沒什麽機會穿著,除非是遇到什麽特殊的節日或大事時,昆侖掌門才會穿著這件衣服。這些年來昆侖派平靜祥和,所以閑月真人一年中只有一次機會才會穿上它。

就在明天。

他的手輕輕撫摸過這件氣派肅穆的大禮服,臉上浮現出一絲志得意滿的自傲。這一輩子裏,他在修仙這條道路上雖有波折痛苦,但總的來說仍然算是走得很順,在他這個年紀所達到的成就,已經遠遠超出了這間的大部分人。

他確實可以驕傲。

不過在他的前方,那條從古至今仿佛無窮無盡的道路上仍有漫長的前路等待著他,但是閑月真人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師父那高大而寬闊的背影,也許有一天,他也會真正追上的。

到了那時候,又會是怎樣的感覺呢……閑月真人微笑著,看著銅鏡中威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