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明月歸碧海 愁色滿蒼梧(第3/5頁)

建國後蕪城經過一次城市新建的高潮,八十年代以來又經歷了不斷的推倒重建。水泥的城市蓋住了黃土,綠色是人工的點綴。走遍十字街附近的大院小區,可以見到不少冬青、月季,那都是花壇中的園藝。可是百年大樹,一棵也見不著,除了這一株碩果僅存的廣玉蘭。當初建造這個小區時唯一留下了這棵樹,僅僅是因為此樹是文物。它使我想到了九林禪院門前的那一株龍柏。

走到樓下第一次看見這棵廣玉蘭,我發出了一聲贊嘆。山區長大的我見過的樹當然不能少了,可從未見過這麽大的廣玉蘭。這棵樹的樹幹至少有兩人合抱粗細,向上生長約兩層樓的高度開始分叉展開,茂盛的枝葉搖曳。廣玉蘭並不是空間很高的喬木,這棵樹的樹冠並沒有超過樓頂,甚至沒有伸到四樓的窗外。唯一可以伸手摘到廣玉蘭花葉的地方就是三樓這戶人家的陽台,而陽台後的房間住了一個人,就是風君子。風君子曾經笑稱,這數百年的蒼翠如今只留他一人對賞,滿樹花海也只為他一人所開。

上樓敲門,開門的是風君子的母親,一個笑眯眯表的情中又有幾分精明的中年婦女,穿著打扮是國家幹部的模樣。我恭恭敬敬的問阿姨好,自我介紹是風君子的同學石野,來找他有事。她把我讓進屋,要我等一會,風君子下樓打醬油去了。

我坐在沙發上打量著他家的擺設,看上去比較簡單。他父親應該和湯松局長是平級的幹部,住的房子標準是一樣的,也是三室一廳。但屋裏的布置要比湯家簡單多了,幾乎沒有多余的裝修。令我感到最意外的是,他家居然未掛一幅字畫!看來他父母雖然是六十年代大學畢業的知識分子,卻不是風雅之士。

我等待的時候風君子的父親午睡剛起,也坐到廳中和我聊了幾句。他父親帶著一副老式的塑框眼鏡,典型的建國後知識分子形像,說話也是慢條斯理的。他坐在沙發上用詢問的語氣道:“你叫石野?這個名字我聽過。高三開學的家長會我去了,上學期期末排名你是全班第一對不對?我們家風君子總考第二,我說過他多少次為什麽不能拿第一……”

聽到這裏我笑著勸:“叔,全班只有一個第一,就風君子這樣你還要說他,你要剩下的五十幾個怎麽過日子?”

他媽媽給我端來一杯茶,也坐在一旁嘀咕道:“這小子,從小就聰明,可惜就是不用心。一天到晚看閑書,如果把那些精力都放在學習上……”

我又勸他媽媽:“我們只有七門課,七套課本。就那些書,風君子連標點符號都可以背下來,難道你就不希望他多學一點東西嗎?”

他媽媽笑了,笑容中也有幾分得意:“你說的倒也是。他上初中的時候老師就說這小子懂的多,知識面甚至比老師都廣。……不過你看看他平時那樣子,心思總用的不正。看什麽趣味物理學,要看就看正規的物理高考輔導書嘛。其它的,等大學之後再看也不遲。”

我注意到茶幾上隨手扔著一本書,是前蘇聯科學家別萊利曼的《趣味物理學》,這是在國際上流傳範圍很廣歷史最悠久的一本中學生課外讀物。沒想到在風君子的母親嘴裏變成了心思不正的書。想想風君子,也是夠郁悶的,難怪小小年紀就有了偷偷在外面喝酒的毛病。不過這小子還算規矩,幹喝酒不鬧事。這時風君子的父親又問我:“以前沒來過我們家吧?以後常來玩……你找風君子有什麽事?”

聽見這句話我的腦筋飛快的旋轉。這一對家長是普通人,他們對修行界的事情絲毫不知。風君子平時隱藏地夠深啊!可是今天忘情宮出事,我不用想就知道風君子聽聞之後會立刻趕去。修行界忘情宮之會在五日之後,那麽在他父母眼裏,這小子恐怕會莫明其妙的離家出走了。怎麽辦?我還是編個理由吧。

“風君子上初三的時候得過中學生物理競賽的大獎是不是?……這一次,又要舉行全國中學生物理競賽了……對,就是中學生奧林匹克!參加的是高中學生。……我們班有兩個學生被學校選上了,一個是我,另一個就是風君子。國慶放假期間學校組織到省城參加短期集訓營,可能要兩個星期時間。我是來告訴他一聲的,看需要帶什麽東西。”

我這人不太會撒謊,這一番謊話其實是翻版柳菲兒騙我父母的那一段。他父母的反應卻沒有像我父母當時那麽高興。他父親立刻皺著眉頭問道:“半個月呀,除了國慶假期,那可要耽誤一個多星期的課。這都高三了,眼看就要高考了,不會分散精力嗎?”

他母親在一旁插話:“參加這種活動,高考加分嗎?”

唉!風君子父母還跟一般的父母有點不一樣。別人家父母的偏頗之處就是只管孩子學習好就行,其它的都不管。而這兩位,連中學奧林匹克競賽都當成不務正業。既然撒了謊就要編到底:“加分?不需要加什麽分。只要拿到名次,就可以保送上大學。一等獎是清華、中科大,二等獎是上海交大、南開。至於蕪城師大這樣的學校,願意去的話專業隨便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