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憑欄看劍,窺見身外之身(第2/3頁)

略過這千鳥崖上的悠閑歲月不提,再說某一處水光涵澹的所在。

一株玉雕般的花樹下,正有一位姿容裊娜的少女,以手支頤,坐在一爿青石上靜靜的出神。

少女頭頂的樹冠上,正開滿玉色的花朵。每枚花瓣,晶潤秀長;偶一飄落,墜地瑯然有聲。花樹枝椏間,正翩翩遊動著數尾滿身銀輝的遊魚。

“靈漪我兒,怎麽又在發呆?”

說話的,正是位宮裝麗人,正由遠及近,朝花樹下遐思翩翩的少女飄然而來。

“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沒、沒有。”

直到麗人問了第二句,少女才從縹緲的神思中恍然驚醒過來。

“是不是又在想那位饒州城的吹笛小子?”

“沒,沒有。”

少女習慣性的回答。略停了一停,才想明白母親說話的涵義,不禁玉面生紅,急促嗔道:

“那個傻小子、又懵懂、又憊懶,我才不會想他呢!”

“真的?”

女兒這矢口否認的急切語氣,真正是不打自招。看著一向嬌縱無忌的女兒,現在臉上竟飛起兩朵紅雲,直看得這位宮裝麗人暗暗心驚。便笑道:

“不是便好。靈漪你也是聰明孩子,要知道那位醒言公子,和我們可不是一類人。正所謂人神相隔,如阻淵藪……”

“哎呀娘你說到哪兒去啦!不聽不聽不聽~”

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少女,這時候才知道,自己早被娘親看出了心事;羞急之際,便又回復了往日嬌蠻本色,撲到娘親懷裏跟她撒嬌。

“我、我去找爺爺說話!”

正把螓首搖得似撥浪鼓的少女,忽的眼睛一亮,便從母親懷中掙脫,轉身竟飄飄而去。

“這孩子,已曉得懷著心事了。嗯,有空也得替她留意一下了。”

瞧著孩兒迤邐而去的婀娜背影,這宮裝麗人忍不住喟嘆一句:

“真是養兒一千歲,常憂九百九……”

再說羅浮山上那位張醒言,渾不知因為自己,在數千裏外已引起一小場溫馨的家庭風波。剿匪戰事凱旋歸來,居盈又奇跡般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少年堂主正是心情大好。每日裏,不是讀道經,便是習法術,這日子正是過得愜意非常。

有了火雲山戰事的教訓,每晚時,張堂主都會在袖雲亭中,行“煉神化虛”之法,將充盈於羅浮洞天的仙靈之氣,煉化成自己的太華道力。

約摸在回崖後第四天,這一晚正是月滿如盤。銀色的月輪,高高懸在羅浮山萬裏雲天上。在崖前賞了一會兒月,幾位女孩兒便進屋去探討女紅;醒言則留在袖雲亭中,開始一天中最後的例行功課。

值此月半之時,醒言那把怪劍,自然也是陪在他身旁,一起呼吸這月夜洞天中靈妙的天地元氣。一番煉神化虛之後,少年又手握古劍,開始修習起“馭劍訣”的感應之術來。

月光籠罩下的羅浮洞天,正顯得無比的安詳寧謐。千鳥崖上氤氳的霧氣,正悄悄沾濕了少年的襟衣。

在這樣靜謐寧和的山中月夜裏,這位手握古劍的少年,竟倚在欄杆上漸漸睡去……

“我這是到了哪裏?”

昏昏欲睡的少年,忽然發覺自己已到了一個陌生的所在。

這所在是如此的奇異。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光、沒有暗,沒有上、沒有下;整個人,都似乎飄蕩在無窮無盡的黑色夜空中,手足都無所憑依。

少年不知發生何事,見著這古怪詭異的境地,心下竟生出一絲害怕來。

正在六神無主之時,忽聽得身旁一聲輕盈的淺笑;驀然轉眼看去,似乎正有一個少女,從旁邊一閃而過。

“等等我!”

少年渾不及思考,便飄飛著追了上去。方才這飄然而去的少女,似居盈,似靈漪,似瓊肜,又似雪宜。或者,又都不似。但少年卻沒有細想是誰,只覺得這少女,自己是如此的熟悉。

只是,這四處無所憑依,任憑自己奮然發力,卻只是飛不快。焦急中,只聽那淺笑在前,卻始終追她不及。

正在苦惱間,忽聽得“砉”然一聲,就如黑色布幕被撕開一處,身周這無窮無盡的黑暗,猛然變得明朗起來。

“嗚嘿……”

轉眼間,便發覺自己已在一處混亂不堪的戰場中。身旁晃動的,盡是光怪陸離的人身獸影;耳中聽到的,盡是稀奇古怪的狂呼亂叫。

“我又來到火雲山麽?”

正在心中奇怪時,卻看到自己已變成一支碩大無朋的奇異兵刃,從萬裏雲濤中破空而來,朝這些糾纏廝殺在一起的怪人怪獸掃蕩而去。

須臾間,昏暗的天地已是玉宇澄清;滿天的星鬥,燦若少女的眼眸;清朗的日月東升西落,不斷交錯。轉眼一瞬,似乎便已過了萬年。恍惚間,仿佛曾有一只軟殼的小蟹,悄悄爬過自己冰冷的身軀,留下幾滴鹹澀的水跡;又似有一只雄俊的雲鷹,曾在自己身旁呼嘯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