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定居(第3/4頁)

玉兔百般不情願被小孩玩弄,沖我瞪紅眼睛,亂踢腿。

嫦娥很為難。

師父一個勁勸我算了。

我抱著玉兔哭哭啼啼,不肯撒手。

嫦娥想了想,壞笑著對我提出:“讓玉兒去解憂峰要用你師父來交換,你可願意。”

玉兔有毛絨絨的白毛,師父沒有毛。

玉兔很少見,師父天天見。

我思索片刻,大聲回答:“願意!”

一時間,師父那張俊臉,白裏透著青,青裏透著黑,顏色好不精彩。

嫦娥拿著團扇,掩唇竊笑,問:“瑾瑜仙友,你就替玉兒留在月宮給我搗藥吧。”

師父郁悶許久,問:“呆阿瑤,你要用師父換兔子?”

我縮縮腦袋,保證道:“就換兩天好嗎?”

師父給氣得說不出話來。

嫦娥笑得快沒氣了。

師父對我千依百順,抱怨幾句後,終於應了。我興高采烈地在師父臉上親了一下,歡歡喜喜回家去了。師父在後頭無限怨念地叮囑:“記得回來接我。”

嫦娥壞心腸地用扇子拍拍他肩膀道:“瑾瑜仙友,快去搗藥。”

師父嘆了口氣,回過身去,又轉頭瞧了我一眼。

桂花樹下,單薄背影看起來很淒涼。

玉兔的白色長毛果然可愛,摸起來油光水滑,比天絲更順手,紅色眼睛如珊瑚珠,蘊含薄薄水汽,它知道自己被主人送出,很認命,不再掙紮,攤開四肢,任我撫摸。我去摘了好多梨子請它吃,可是它一點也不喜歡,還在我指頭上咬了一口。我估摸兔子大概是吃肉的,趕緊將哮天犬的食物要了些來喂它。

一人一兔在梨園裏玩捉迷藏,到了半夜,靜寂無人,玉兔蜷縮在籃子裏,像個好看的毛球,三瓣嘴一張一合,不知念叨什麽。我站旁邊看了很久,開始犯困,想叫師父吹笛子聽,忽然想起師父不在了。

沒有他吹笛聲陪伴入眠,我的心似乎空蕩蕩的,痛得難受,好像少了什麽,不再完整。

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迷迷糊糊到半夜,踢了被子。

醒來時,看著落地上的被子,忽然哭了。

玉兔驚奇地看著我。

我抱起玉兔,騎上青鸞,飛一般往月宮去。

不待侍童通報,我跌跌撞撞沖入月宮,萬幸的是師父沒有在搗藥,他正和嫦娥對弈。看見我回來,很是欣喜。

我捧著玉兔,還給嫦娥說:“阿瑤不要兔子了。”

師父板著臉,頭也不回問:“你怎麽想開了?”

我以為他不理我,含淚拉著他衣角道:“阿瑤錯了,師父才是最好的,師父會給我吹笛子,半夜給我蓋被子,會賣身給我換兔子,我要師父……”

“你還知道我這師父好?”師父放下棋子,僵硬的臉瞬間松懈下來,他欣慰地拉著我,沒有責罵,只輕輕地說,“回去吧。”

我拼命點頭。

嫦娥將手上白色棋子敲下,半眯著眼,不高興地說:“不是換兩天嗎?才過了一日,瑾瑜仙友走不得,你昨日下棋贏我五局,如今勝負未分,哪能走得那麽容易?!”

平日師父和她下棋總各有輸贏,相差不過一二目。

我驚訝地望著師父。

師父拱手笑道:“心情不太好,出手便失了分寸,失禮失禮,請仙子繼續落子,乖阿瑤不急,先去旁邊,給為師泡杯香茶來,喝完就解決了。”

嫦娥仙子氣得半死,她看了會棋盤局勢,讓我們滾了。

從此眾仙再無人願找師父對弈,師父說都是我害的,逼我陪他下,每次輸贏還是只差一二目,弄得我對自己棋藝程度一直很迷惘。

但他為徒兒賣身換兔之事,成了天界笑柄。

我又丟盡了師父的臉……

可是,這件事也向所有人證明——我家師父全天界第一好。

……

白琯見我一個勁地傻笑,不停追問。

事關師父醜事,我不敢答,只拍著他腦袋承諾:“如果有天你看上小貓小狗,要用師父去換,我也舍得的。”

白琯鄙視我:“誰會用師父去換小貓小狗,那也太傻了!簡直是白癡、蠢蛋的行為!”

我慘遭徒兒鄙視,訕訕退回房間,抱著枕頭想師父,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忽然感到身邊有恐怖的視線看著自己,就如被冰冷毒蛇盯著的青蛙,吐著火紅信子,隨時要將獵物拆吃入腹。

是誰在身邊?

我想尖叫,嗓子卻像啞了,發不出半點聲音。

我想起身,身上卻僵硬,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

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滑下,仙術似乎全被封鎖,我軟弱無力得如剛出生的嬰兒,只能不停顫抖,用盡所有的氣力擠去喉間,終於憋出一個微弱無比的字:“誰?”

回答我的,是一聲男人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