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畜生、畜生、畜生(第2/3頁)

然而這一絲可憐的感覺,方才卻是被他父親一個拳頭,狠狠地擊碎了。

仿佛最後一絲纖細弱小的光明,被黃昏吞噬,被黑夜絞碎。

他麻木地聽著父親對他說出冷酷絕情到徹底的話:“小畜生,你跟我滾,滾,有多遠滾多遠,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們一家都不想再見到你!滾,快滾——”

趙翔整了整自己的皮帽子,這是用兩只貓皮做的,是他媽媽臨死前幾天做好留給他的。

他右手下意識地在自己破舊的青布棉袍上揩了揩。

他拼命地咬著嘴唇,竭力平靜著自己的情緒,看著自己的爸爸。

“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從來都沒有,我知道,什麽都知道。”趙翔仿佛在打量一個熟悉的陌生人,平靜的聲音裏蘊含著巨大的痛苦,“我懷疑,你是我爸爸,是我爸爸嗎?我臉上這條長長的疤痕,你還記得吧?就是你喜歡的那個女人,華蘭香留下的,她留下的。”

趙銘冷漠地看著他年僅十歲的小兒子趙翔,好像對著一只野貓野狗。

“就算你不喜歡我媽媽,那我是你親生的,為什麽總是對我冷眼相看我?生下我又不問我,難道我就不如地上這條吮著辣醬的花狗?現在我認真地問你一聲,你是人嗎,爸爸?!”

趙銘眼角肌肉抽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從地上吧嗒吧嗒吮著辣醬的花狗身上,閃電般地掃過,又似乎不經意地掠過小兒子趙翔平靜而痛苦的臉,穿越廚房門,望向不可知的遠方。

“我走,我當然走,你們對我的一切,我都會好好地記在心裏,好好地記著。我這就答應胡爺爺去修真,修真!等我修成神通的那一天,我會好好地回報你們,回報你們給我的一切,給我媽媽的一切。”

趙翔看著冷寂無聲的爸爸,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根本就不像十歲的孩子。

趙翔二哥趙雲冷笑著道:“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修真這麽好修?你會有修成的那一天嗎?你說,你來說說,癩蛤蟆能吃到天鵝肉嗎?你連天鵝屁都吃不到,還妄想修真?你以為修真就那麽容易?撒泡尿照照你那尖嘴猴腮的模樣吧,傻吧啦嘰的,還妄想修出個什麽東西出來?真是可笑,嘿嘿,我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玩最開心的笑話!”

“二弟,你說的對極啦。”趙翔大哥趙龍人高馬大,對著矮小瘦弱的趙翔,潑去嘲諷蔑視的汙水,“他只配給我們兄弟三個端端洗腳水,只配在廚房燒燒飯火。想報仇?嘿嘿,我看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除非家裏那只公雞屁股裏滾出個雞蛋,呵呵,也許到那時候,他就會有那麽一絲絲的可能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弟兄三個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聲仿佛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切割著趙翔每一寸肌膚。

趙翔眼裏爆發出憤怒的火焰,嘴唇劇烈地顫抖。

趙飛在誇張地連聲大笑之後,伶牙俐齒的他將諷刺打擊進行到底:“大哥、二哥、爸爸,你們就別再浪費時間嘍,這個小可憐跟他那個死去的媽一樣討厭。快讓他滾吧,站在我面前,那是要多礙眼有多礙眼,多站一分鐘都叫我渾身不自在不舒服,這個難受,真是要了我的命啊,滾吧趙翔。”

他突然向趙翔靠過去,露出蔑視的眼神,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嘿,小兔崽子,眼睛睜這麽大幹嘛,還想把我給吃了哪?哼,就是給你那個機會,諒你也沒那個狗膽。滾,快滾,滾遠點,慢一點,嗨嗨,看我不打斷你那狗腿!”

這樣的冷嘲熱諷、鄙視輕蔑,從趙翔記事以來,算是家常便飯、小菜一碟,幾乎是每天的保留節目,簡直可以說是長盛不衰。

強壓住心頭怒火,趙翔那冷冷的目光一一掃過站在廚房內的父親,掃過圍著他父親的三個兒子趙龍、趙雲、趙飛,最終停在他父親趙銘似乎沒有任何感情、冷酷得寒氣凜凜的臉上。

“既然我們母子你們都沒有看順眼過,從來沒有。”趙翔凝視著他的父親,聲音異樣低沉,一字一頓地道,“把我媽媽那只指環拿出來,拿出來給我,那不是你們的東西。”

趙翔強捺住內心的火氣,在鍋灶旁站著,很平靜地站著,好像沒有了一絲怒意。

屋裏所有人都仿若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冷漠地看著他,仿佛對著空氣。

在他們眼裏,也許我連螻蟻也不是吧?

肯定是這樣,趙翔想。

然而他的雙眼仍然平靜地凝視著他父親趙銘。

很平靜地凝視,仿佛不帶絲毫情感。

沒有誰看到他的心在滴血,在疼痛,在長嘯。

沒有!一個都沒有!

其實,他每塊骨骼、每處肌膚、每個細胞,都充滿著滔天的憤怒,狂野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