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龍爭雄

山道冗長,清風飄渺。

一襲白袍的男子踽踽獨行。

沒有富家子弟的目中無人,也沒有貴公子的驕矜,肌膚古銅的高壯男子神色淡漠,當他的眉毛不再拔起,凹陷的雙目不再腥紅時,雪白的衣袂間竟也沾染上幾絲溫文爾雅的氣息,和這午時的日光一樣溫醇,暖人心脾。

擡起頭,刀削斧砍般俊朗的面龐上浮起一絲欣慰,典魁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又整了整衣衫。

清風飄搖,從雲峰間落下,掀動著典魁粗硬的頭發,褐色瞳仁中儼然現出一座道觀。

那道觀立於盤旋而上的山道之巔,雲霧繚繞間透著出塵的氣息,非凡人所能與之。

停下腳步,典魁朝向道觀望了許久,待到清風全都旋停於他腳下,方才朗聲道:“在下漠北典魁,不知西極老人可在觀中?”

沉厚的嗓音回蕩在群山雲峰間,幾息後不見有動靜,典魁皺了皺眉,剛想繼續攀爬,卻聽一陣輕柔的腳步聲從前方傳來。

堆積在山道間的雲霧漸漸撥開,露出一個龐然大物。

來者是一個五六歲的童子,粉雕玉琢,卻騎在一頭水藍色的巨狼背上。那狼身形巨大,足有一匹成年駿馬大小,看向典魁時,綠油油的眼裏滿是警惕。

“典居士有禮了。”

那童子笑吟吟的看向典魁,欠身作禮,隨後嘆聲道:“典居士恐怕要白跑一趟了。我家先生早在三日前就離觀雲遊,尋友人談道去了。”

聞言,典魁眉頭又皺了起來:“如何這麽巧?莫非西極老人算準典某會來,方才雲遊論道?”

“噗哧。”

那童子一臉古怪,忍俊不禁道:“典居士還真是。罷了,實不相瞞,我家先生早先算出今日有大事發生,天下生亂,恐往後有世俗君臣前來尋他,於是雲遊避之,並非專為躲避典居士。”

童子這話實已在譏諷典魁自作多情,典魁卻不怒不惱,轉過身,隔著西境群山峰巒、雲煙飄渺遙望遠處的大匡地界,面露深思。

自從那日在關南荒道和安伯塵交手後,典魁氣勢頹落,不宜再戰,遂遠走西境,欲訪傳說中的西極老人,以備日後和呂風起的那一戰。好不容易尋到此處,卻被告知西極老人不在觀中,典魁自然不甘。

大事發生,天下生亂。究竟怎樣的亂子居然讓這等遊歷過仙家福地的世外高人也要雲遊避禍?

典魁遙望東方,心中好奇。

大匡邊陲之地常有奇人異士,比如北方大漠的苦修士,又比方說極西之地的隱世門派,大多一脈單傳,如西極老人。在這些奇人異士中,西極老人算是最有名的一個,原因有二,一是他的愛徒李紫龍,二是他曾傳授過呂風起一戟。世人道他槍箭戟三絕,也不過是以訛傳訛,在極西之地的奇人異士中,西極老人名氣雖大,卻絕非最強者。

這些隱居世外的異人修為雖不如神師,可各有各的神通本領,若有心去紅塵博個功名易如反掌,奈何他們大多是閑雲野鶴,不爭名,不好鬥,只求逍遙自在。

典魁在漠北修行時,遇一拜訪漠北苦修士的異人,閑聊天下見聞,曾道極西之地高人輩出,雖無神師境界的修為,卻有異法通達仙家寶地。典魁不信,那異人笑著和他講起了洞天福地,五鎮海瀆,十八靖廬。聽得典魁目眩神迷、嘆為觀止,心想若非是他太會吹牛,便是他所言屬實,極西之地真有人曾到過仙家寶地。

總而言之,極西的異人們是超然於大匡外的存在,或許沒有神師們實力強悍,沒有天下虎狼能打能殺,卻是居士一流,逍遙自在,不受世俗所擾。這樣的人物卻因大匡生亂而避禍雲遊,西極老人究竟在怕什麽?。

就在這時,典魁遊離的目光陡然一凝,緊皺的眉毛也在同一時間高高拔起,褐色的瞳仁中溢出一抹腥紅,仿佛滴落在水碗中的血珠,短暫的靜寂後遽然彌散開,彈指間已將典魁的一雙虎目盈滿,血色斑斕。

翻騰的血霧自典魁腳底蕩開,卻是他一生殺伐所積累的煞氣,此時正不受控制的湧出,在山道間堆滿厚厚一層,揚起間如蛟如龍。

“果然,果然。天下大變,這些瘋子們一個個都要發作了,大禍至矣。”

騎著巨藍狼的童子喃喃低語著,面露驚惶,也不理會矗立在山道中央的典魁,調轉狼頭便往山巔跑去。

剛跑出半裏,童子只覺腳下的山石突然顛簸了起來,臉色微變,童子連忙回首望去。

然而,他的目光尚沒落到典魁身上,就被另一物吸引。

那是東方的天野,沒了日光,沒了流風,沒了從極西群山遙遙望去時的波瀾壯闊,只剩一柱沖天而起的金烏光芒,千余丈之高,仿佛一條橫亙天地間怒龍,勃然咆哮,吞雲食氣,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