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生死一線

夕陽西下,天色漸晚,火紅的霞光從天而降,籠罩琉京上空。

演武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默著,百姓們目瞪口呆,文武大臣神色復雜。

此時上演的,是那些光怪陸離的戲文裏才會出現的故事。

厲家公子懸浮於半空,宛若神只,眸耀紫華,手捏印法。

每一個手印發出,都會奔騰出五條紫雷,仿佛出弦的利箭,直射安伯塵而去。

安伯塵凡體俗胎,哪敢硬接,倉皇逃竄,險象環生。

百姓們不知所謂,只當是高明的道法,可文武百官見多識廣,如何看不出厲霖所施展的,正是絕跡於琉國多年的秘術。

終於,一名年邁的武將忍不住站起身,朝向東面高閣抱拳道。

“啟稟君上,匡帝有約,但凡秘術不得輕易使用。只能用於斬妖除魔,以及對外征戰,今日這比試。”

看得正起勁的琉君微微蹙眉,面露不悅,沉吟著道:“方愛卿,此乃我琉國。”

放在數十年前,琉君這話定會被論為大不敬,然而這些年來,匡惠帝昏庸無能,直屬皇室的幾大行省民怨紛紛。陳國之變更令其余諸侯心灰意冷,漸失了從前的恭敬,如秦國這等大國的諸侯更是暗中厲兵秣馬,彼之異心,路人皆知。只因匡皇叔尚在,才令各方諸侯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光是行省內的憂患就令皇室中人疲於應付,哪還有精力去壓制各方諸侯。

聞言,方姓武將神色黯然,卻硬撐著,抱臂拱手,沒有退下。

“方將軍所言極是,君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如算他們平手。況且那秘術。”

又是一名老將起身進言道,這一回琉君沒有開口,開口的是東南高閣上的左相。

負手立於閣欄後,左相笑吟吟地看著那員老將,點了點頭道。

“君上知道幾位大人愛惜人才。可比試就是比試,君上金口玉言,指望著兩位俊才能分出個勝負高低,哪有打平的道理?秘術雖禁絕濫用,幾位大人可曾想過,我琉國大軍中若有一名秘術大家,來日遠征南荒之地,當能避免多少傷亡?幾位大人只重眼前所謂的人才,不為長遠考慮,眼下若是開口止住,影響了厲霖的信心,往後修行之路就此夭折,對我琉國的損失,豈是幾位大人能承擔得起?”

左相不急不慌的說道,雖有強詞奪理之嫌,可句句掐中要害,又暗含譏諷,說得兩名老將軍面紅耳赤。

對琉國而言,最損國力的便是十二年一次的遠征南荒,每每損兵折將,耗費錢糧,徒勞而返。左相明譏暗諷,言道琉國武將無能,那兩位老將想要辯解,卻又無言以對,只得忍氣吞聲,訕訕回返,看向安伯塵,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同情。

徒有千裏馬,國君不惜才。

倘若放在重武的秦國,如安伯塵這等天生武將之材,定會倍受恩寵,傾心培養,哪會像琉君這般,將他置身險境,任由死活,毫不可惜。

樓閣上的老將們相視苦笑,國君心意已決,他們也不敢多言,只能暗中盼望著安伯塵能保全性命。

然而,想要從秘術家手上逃得一死,即便只是最簡單的秘術,又談何容易?

安伯塵疲於奔命,左突右閃,險象環生,可樓閣上的對話卻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

原來這秘術是嚴禁濫用的。說是比試道技,到頭來,這厲害霖奈何不了我,居然施展出秘術。

無名之火從心底騰起,熊熊燃燒著。

安伯塵面無表情,麻木閃避,縱有滿腔怒火也無法發泄。

他知道琉國乃至大匡,等級森嚴,世家高高在上,平民身份微微。可他從前跟在離公子身旁,渾渾噩噩,並沒多少感覺。直到今日這演武場上,他方才醍醐灌頂,如夢初醒。

原來像自己這樣出身低微的佃戶子弟,壓根一文不值,死就死,亡就亡,閣樓上的那些人眼都不會眨一下。空有律令法規,也只是對自己這等出身卑賤者而設,對於如厲霖這等世家子弟毫無半點約束。

說到底,這場比試從頭到尾,都沒有半點公平可言。

自己能戰到現在,逼得厲霖使出秘術,足可引以為豪了。

安伯塵如是想著,面色平靜,眸中的火焰卻越燃越旺。

放在從前,或許他早已認輸作敗。

可當心頭的那塊巨石崩潰瓦解,本屬於少年人的熱血滾滾流淌,心中的不甘和怨憤一朝爆發,安伯塵再不想輕言放棄。

無邪輕顫,如訴如泣。

握緊長槍,安伯塵穩下心意,躲閃之余,不住瞄向厲霖,苦苦尋找著破綻。

就在這時,喊聲傳來。

“小安子,他的秘術只能維持三柱香,再撐一柱香等他元氣耗盡,便可反擊!”

猶豫許久,司馬槿再忍不住,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