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長白山上暗壁湧(第2/4頁)

風魂點頭道:“應當是紅線兩次與梁休鬥劍,一次被人暗算,另一次不分勝負,激起了她心中的傲骨,只要是暗中無人便悄悄練劍,讓這三百多年不斷流傳的先天真氣開始與劍法貫通。只是她的禦劍之道雖然越來越厲害,但……她的第一趟雷劫也快要到了。”

許飛瓊心中一驚。

她聽風魂好端端地說起這事,已經有些疑心,現在得到證實,也不免替紅線憂慮起來。她自己也是度過雷劫之人,深知其中兇險,紅線的禦劍之術雖然進步飛快,道德卻始終沒有去修習,神通越高,雷劫也越重,以其現在的情形,根本就不可能度過雷劫。

許飛瓊道:“那你也應該好好地去跟她說,這樣罰她又有何用?”

“紅線的性子與她的兩個師妹有些不同,既有活潑的一面,又容易鉆牛角尖。”風魂道,“我若好好地跟她說,她未必會放在心上,倒不如先讓她受些委曲,再去點醒她。她性子倔強,一旦認清目標便能夠鍥而不舍,這是她的缺點,卻也是她的優點。”

許飛瓊仍是不放心:“道德豈有一夜精進之理?現在再修……真的來得及麽?”

風魂收起天書,站起身來,嘆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只有讓她在雷劫來臨之際,以兵解應劫,轉世重修了,總好過形神俱滅。”

說完,他飄了出去。

許飛瓊沉默。

雨已經停歇,到處都是一片爛泥。

風魂飄散到紅線和隱娘面前,紅線仍然低頭不語,隱娘怯怯地叫了一聲師父。

風魂看著隱娘,道:“你先進去吧。”

隱娘知道師父定是有話要跟師姐說,於是看了師姐一眼,起身離開。走到崖下,回頭一看,見師父正用手摸了摸師姐的秀發,像是在低聲安慰,而一向堅強的師姐卻流出了淚……

千年積雪為年松,直上人間第一峰。

長白山因山中多白巖和積雪而得名,又稱白頭山。

在一處山頭,薛紅線正以不動金剛坐的姿勢珈坐在雪地上。

她的身邊,則坐著風魂。

許飛瓊已帶著隱娘去尋找玉龍澗,風魂二人留在這裏,已打了兩個多時辰的坐。

打坐完畢,風魂站起身來,踱到紅線面前。紅線改坐為跪,此時她也知道自己天劫將近,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復,心中自然不可能毫不擔心,只是與其比起來,在知道師父還是很關心自己之後,心裏卻更是喜歡和高興。

現在這番情形,讓她想起了自己當年初遇師父時,師父也是帶著自己在深山中觀日落看日出,而自己當時亦是沒有體會到師父的心意,反因習劍不成而徒自焦急。

風魂看著她,道:“紅線,你磕三個頭。”

紅線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在雪中連著磕了三個頭。雪花沾上她的發梢,晶瑩潔白。

風魂問:“紅線,你為什麽肯向我下跪磕頭?”

紅線道:“因為你是我師父。”

風魂又問:“俗世之人,為何又要拜那些用泥土塑成的仙神菩薩?”

紅線道:“因為他們有求於神佛。”

“那修仙之人呢?出家的高僧呢?”風魂道,“他們拜神禮佛,又是為了什麽?”

紅線猶豫了一下:“這、這是因為……”

“日誦《黃庭》千百遍,妙道自成做神仙。”風魂道,“這世上有煉丹化氣而成神仙的,也有日日吟誦經文而一朝悟道的,卻從沒有靠著對神佛之像天天磕頭便能成為仙佛的。所謂道非是眾生,能應眾生修,雖然從理而言,人人心中皆有道性,但一個人是否能夠成仙入道,卻全看那個人自己的修行。這一點在佛門也是一樣,佛說諸法空,為破諸有故,若復執於空,諸佛不能度……一個人若是自己不能破盡執念,那便是如來佛祖出現在你的面前,他也度不了你。既然成仙成佛只能靠自己,為何那些得道高僧仍需對著泥土塑像頂禮膜拜?”

紅線搖頭,她本以為自己明白,現在被師父這麽一說,她又覺得自己不明白了。

“因為他們不是在求神拜佛,而是在修行,修的是謙卑之心。”風魂道,“彎腰低頭是為了表示自己的謙虛,以頭觸地是為了表示對大地的感激。拜神禮佛只是一種象征,承認自己的謙卑和不足,對滋養萬物的大地存感恩之心。修道之人本就是逆天奪壽,若不能時時懺悔,小心謹慎,又談什麽學習和進益?功高蓋世的帝王也不過就活個短短的數十載,一滴水卻可以存留萬世,修道之人要做的不是顯赫一時的帝王,而是那萬載不滅的一滴水。”

紅線腦中轟然一響,伏在地上。

她終於明白了師父昨日為什麽會那般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