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呲鐵盧循

山谷之中,薛紅線仍然被困在遁法造出的木屋中。

金光劍掉落在地,而她的脖子上卻留下了一道劍痕。

劍痕並不深。

“原來,我連死去的勇氣也沒有。”她跌坐在地,呆呆地想,“只是,我若真的就這樣死了,那先前所有的努力又有何用處?”

她看著地上的粉末,那原本是師父留給她的仙丹。

“原來,我只是自己不肯相信師父真的會關心我。”她想,“就像我不相信父親和母親也有可能會愛我一樣。但師父若真的不關心我,他又何苦躲在暗中保護我?”

她伸出手,將這些粉末聚攏並一點一點撿起,抹在脖子處的傷口上,同時淚水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傷口很快地便愈合,連疤也脫落了。

她用手移動已斷去腿骨的左腿,額頭因為劇痛而冒出冷汗。她盤腿坐好,腦中回憶著師父在深山時對自己的教誨。

“我總以為自己學不會禦劍,是因為悟性不夠,甚至差點自暴自棄。”她想,“其實我何曾真的靜下心來傾聽過師父的講解?師父說這太陰劍訣,太陰二字才是根本,而劍訣本身只不過是枝節,可我卻始終沒有真正想著去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師父帶我去看日出,我滿腦子只有劍訣,師父帶我在瀑布間靜坐,我腦中仍然只有劍訣,師父叫我停止練劍,多看看周圍風景,我卻以為他是嫌我劍練得不好,反而更是連休息的時間也偷偷跑去練劍。師父說禦劍禦劍,其實不是以氣禦劍,而是以心禦劍,我連心都靜不下來,又如何能夠禦得了劍?”

她將金光劍放入鞘中,橫在腿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屏去呼吸,不思不想,不言不語。

她就這樣盤膝而坐,任由屋外的光線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

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所謂的太陰,意即心靈之極致。陰氣又稱為幽氣,幽者,含氣者也,又為內景。

紅線將氣含在體內,又靜思去慮,將心靈提至極致,不需她再做什麽,內景便自然而然地擴展至大地。八卦之中,地即是坤,坤又出於四象中的太陰,故太陰之道,即為地之道。

其實,所謂的道,原本講的是陰陽相調,只注重陰氣的話很容易走入極端。然而至陰之中藏有至陽,木公所傳的這套禦劍法門,便是通過追求“陰之極至”從而體悟至陽,達到陰陽平衡,這種方式與玉虛天王所傳的上清一脈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有違常理,乃是他獨創的秘法。

如果是他人,便是明白這套方式也難以學成,但紅線性情剛烈,反而讓她更容易達到這個“極”字,一旦屏住呼吸,便寧死也不肯再吸一口氣,任由心靈化作內景。

那妖物仍然守在屋外,偶爾發起怒來,拼命撞擊著木墻。

然而,天空中卻突然飄下了雪花。

陰之勝則生出霜雪。

妖物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是愈發地煩躁,不停地嘶吼著,卻又拿這木屋毫無辦法。

雪花不再出現,冰雹卻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來,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坑。

陰之專則化作霰雹。

忽地,一道劍光閃過,那座木屋竟被劈成了兩半,然後驟然消失。

妖物見紅線現出身來,也不管那麽多,兇猛地向她撲去。

薛紅線仍然盤膝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金光劍自行離鞘,繞著她轉了一圈,再閃電般擊向妖物……

風魂站在祥雲之上,看著遠處的異象,欣慰地舒了一口氣。

孫恩笑道:“看來,你這女徒兒天資不錯。”

“嗯!”風魂使勁點頭,“她的姿色是很不錯。”

“我是說天資不錯,不是姿色不錯。”孫恩瞅了他一眼,又笑道,“我看她的悟性只怕比你這個當師父的還強得多。”

風魂說道:“其實我的姿色……咳、我的天資也很不錯的。”

孫恩搖頭一笑。

看著她那嫵媚的模樣,風魂心想,你的姿色也很不錯呢。

他提了提手中的小蛇,問:“我們應該把它扔到哪去?”

小蛇的頭上套著一個鋼圈。

這就是那只冰火毒蟒,孫恩將她的鋼圈幻大後套在它的腦袋上,再花了兩個時辰用禁制強迫它的巨大身體變得只有這般大小。

孫恩扔出一粒豆子,豆子變成了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

她讓風魂將毒蟒交給這變出的士兵。

“我會將它帶到南海去。”她說道,“只要沒有人破去它身上的禁制,它就不會再成長害人,而南海那無窮無盡的海水,它吸再多也沒關系。”

風魂點了點頭。

這樣,他既不用殺死這只“小蛇”,又免得它再為禍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