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1章 種苦千萬,落果一時

定指停頓,將運行中的事物變歸靜止。

捉住飛鳥的翅膀,挽住奔馬的韁繩,攔截行進的隊伍,這些都是定,定常在,無處不在,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定有大小,規模,難易,還有境界,因其不同而代價不同;定需要力量,意志,層次,境界,因其不同,後果也不一樣。

人們常說,有些事物不可阻止,亦既不能被定住,如水,如雲,如時間,如空間,這種說法大多是對的,比如泛濫的河流,人們常以堵不如疏證明其理;再比如時間,人們常在無助的時候祈禱將其停頓但不得,無論發生什麽樣的災難,經歷怎樣的悲歡喜樂,時間依舊無情流走。

“這是錯的。”十三郎心裏對自己說道:“時間萬物,事態潮流,無物不能半道截流,轉中途為開始。”

水不能阻,不是因為堵截的方式沒有用,而是力量不夠,倘若攔截的堤壩足夠高而且足夠堅固,永遠比洪水高出一線,河流自然會老老實實流淌;不能定的根本原因在於,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突破不了所需力量的極限,而非“萬物可定”本身存在錯誤。

凡人阻止不了洪水,修士可以;修士突破不了空間,仙人能夠;仙人破解不了規則,還有天,有逍遙,有自在,也許還有聖人。

這就是境界。境界夠了,自然能夠使之停頓。

此時此刻,十三郎認為自己的境界已經夠了,要定住此前被理解為無法阻止的事:輪回。

“道與天齊。”

他望著星空萬般美妙,揮指如刀斬破虛無,出口成道。

“我以我道斷汝之法:定!”

風停。

雲不再動。

釋放的霞光停止延展,星星不再眨眼。

十三郎的身體不再下落,分解之力不再運轉,還有那無處不在、連接每個生命每顆星球的絲線,無時不在顫動的它們也被定格。

混亂的時間停頓在此刻,此刻被定格。

看著這些,回過視線的眼睛有些迷茫,眼眸中灰色的那一層透出微光,似有某種變化在醞釀。它,還有它身後的它,以及它和它身後的那些它,此刻感覺到一種莫名沖動,感覺到一種召喚。

當然,它們還感覺到一股龐大的意志在反擊,在嘗試發出吼聲,在調集不可抗拒的力量,試圖將這些被定格的事物重新推動。

兩相角力,人能勝天?

一字一吼,輪回斷流。

十三郎並不滿足,也不害怕,以平穩而堅定的聲音對世界宣告。

“我想自由地活著。如果你也想活著,就閉上嘴聽我說,說我為何不沉淪,說你怎樣才能補全。”

不知出於什麽道理,當這句極度狂妄的話說出口,傳開後,那股如暴風雨臨近的感覺慢慢消失,以眼睛的視角看這個過程,就好像一個人突然看到震驚而一幕,本能地想要出手遏制,但在有人發出提醒後,發現此種變化可能蘊含著某種機會,於是將伸出的手收住,選擇忍讓一時。

……

“你是世界,我知道世界不等於輪回,為了說話方便,姑且把輪回也說成你。”

開場點名方向,十三郎緩緩說道:“從我進來的那刻起,輪回、也就是你所依仗的至高規則就已經破了。”

“這是你說過的話,只是沒說實話。真實情況是,從阿古王現身的那刻起,這裏的規則出現瑕疵,從阿古王死的那刻起,它被撕開一道口子,再難愈合。”

聽到這番話,世界不知是何反應,眼睛的感覺很是驚詫,它、還有它們,想不明白十三郎為何能夠記得這些,還有他怎麽會比自己知道更多,又是如何得出“世界也有謊言”的判斷。

“為了讓你心服口服,我從頭,從你誕生的時候說起。”

僅一頭一手露在外面,十三郎的表情不像生死一瞬,反像躺在舒適的花園,欣賞周圍美輪美奐,手裏端著酒,旁邊甚至還有人捶腿。

能夠如此泰然,最起碼可認為內心極有把握,相信自己已經掌握住局勢關鍵。

“世界初生,既無天道也無輪回,為什麽會有生命?既然有了生命,為什麽還要有天道,有冥界,有輪回?一個完整的世界,什麽樣的結構才算穩定?”

“我不知道答案,我相信你自己也不清楚,我認為,天道之所以想擺脫世界,其中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尋找這個答案。”

“說說我的看法,叫猜測也可以。天地初生,應具有某種超越輪回之上孕生之力,這種力量來自於混沌分明時的變化,也可能是至高規則所賦予,總之它能夠孕育生命。”

稍頓,十三郎說道:“關於這個,有一條可作為證據,現時所知道的上古時期誕生的生命,個個強大到超乎想象,每個種族都具有超乎想象的強大天賦,堪比天道的存在比比皆是;因為這,常有人覺得世界從誕生就開始衰落,一代不如一代。我認為事情根本不是那樣,那些強橫的生命根本不是經過輪回誕生,至少不是本界輪回所能誕生。因此當孕生之力被耗盡,那些生命在漫長歲月裏逐步消耗後,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