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9章 彼岸花開,視如不見

身體在沉落的過程中分解,靈魂在空洞的虛無裏飄飛,如夢似幻的感覺中,“死”的滋味從未如此真實。

他經歷過這種感覺,兩次!

第一次,他的靈魂飄蕩在黑暗中,茫然,無助,孤獨而且寒冷,瞬間等於無數年,無數年中看到諸多幻像,直到遇見那團燦爛無比的光。

第二次,他的感覺更多的是突然,被天魔相柳一下子送入虛空,那是真正的瞬間。後來他知道,那是啞姑與相柳合力、並且需要九大鬼王影身勾連才能建立的通道,但其效果、確與之前有幾分相似處。

這是第三次,與前兩次相仿的地方在於意味,不同的是靈魂對周圍、準確地講是對那一片化不開的黑暗感知。

那是一種……看得見的感覺。

明明一團漆黑,卻仿佛隱藏著無數線條與圖案,蘊含無窮奧秘與誘惑,吸引著他靈魂不斷的飛,不斷的落,不斷朝某個目標前進。

驚恐中十三郎覺得,這一定是世界所指的沉淪。

穿梭陰陽,十三郎知道常規意義上的死與現在不同,死後靈魂、不出意外會被陰司構築的陣法吸附,按照冥朝的那一套規矩了斷因果後重新打入輪回,或按照別的法子處置。換言之,在沒有進入輪回之前,死去的靈魂仍有生前記憶,也即是和他現在的最大不同處。

現在的他,記憶只余下進入燃梅後、以及前面兩次相似經歷,這三次經驗如紮根深處的千年老樹,牢牢支撐著十三郎的靈魂本質,其它如生前、修行等等,通通好似碎片亂閃,記不清、或者根本沒有印象。

十三郎清楚自己當下狀態,事實上,因某些未知原因,他的神智從未如此清明,從未如此真切、而且肯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如何才能化解危機;他知道自己失去了絕大部分記憶,拼命想要回憶起來,只是在飄蕩中傳來的某種力量,將他的靈台割裂成許多互不相同的小塊、並以大力死死禁錮,因而難以做到。

知而不能,抗不能拒,這是最大的痛苦,不止如此,那種力量不斷朝他的靈魂深處侵蝕,不斷將那些碎片淡化,並且試圖將他最後這部分清晰的記憶根除。

因而十三郎知道、認定,那種真實無比的死亡感覺是假的,沉淪才是世界所求。

“絕不!”

世界不會殺死他,而是希望把他變成另一種存在,不管那種結果是怎樣的,過程……必然需要他背棄原有身份,也就是對記憶的認知。

十三郎當然不答應,絕不答應!

忍著似有似無的痛,算著可能不可能的法,對比三次“死亡”之間的差,期盼著黑獄中的那團光明與驕傲,抗拒著那股時刻、無處不在的侵蝕,十三郎回想著入界以來的一幕幕,一遍,又一遍,再一遍……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就像當初那團賁烈光芒出現時的感覺一樣,再加上一點點靈犀感悟,猛然間,心胸當中一股沖動遏制不住,不得不以狂嚎釋放光芒。

“生死無量,道與天齊,吼!”

……

人眼中的天無所不能,修士眼中的天依舊無所不能,只有當境界達到某種層次,觸及到某些極為高妙、無法言傳的事物,才會知道天有局限,很多事情無法做到。

比如,天離不開他所在的世界,非要離開、就得像這個世界的天那樣,以絕大勇氣行逆天事,實際上就是背叛自己,這其中,風險艱難自不必說,關鍵在於有些必須的東西難以搜尋,成功的機會太渺茫。

天走不走,十三郎並不在意,此刻他心裏想到的是另外一件事:天這種存在,是否生來便受到某些限制,奈何不了那些與之同級的存在。

例子有很多,相柳被打成、且被禁錮在天的主場那麽久都不死,真的是因為力量?還是說,那個時候的天道就已經籌謀借助他來執行這個瘋狂計劃?

這種可能性太小了,不管從常理思考,還是從利弊方面考慮,那個時候的天道、閻羅都是真心想殺掉他,結果卻……總之相柳沒死。

再有如狂靈。狂靈的力量弱於天,天欲使之臣服而不得,於是將其鎮壓、而非殺死;若把時間推回到那個時期,難道天已經算準狂靈會有今日之事,所以才沒有下殺手?

還有無量劫,幾乎可以看成天的天敵;若能殺之,相信天道絕不會猶豫半分。

還有古帝,血魂子,有足夠理由相信他們只是境界不差於天,當真對比力量廝殺的話,現在結果不知怎樣,當初天道未曾割裂,能夠自如調動世界之力的時候,難道會鬥不過他們、當中的一個?

“這沒道理,這實在沒道理。”

“大約是這樣的,在某種至高規則的作用下,天道,先天占據太多優勢,幾乎不需要經歷苦難便能成道;然而得失從來相對,天道‘一帆風順’的同時受到無法克服的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