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9章 那一刻的無解狂暴

“(朕)老夫的確要走了。”

許是因為此行不夠、且已無法圓滿的原故,血魂子、古帝皆流露出“早點離開”的神情,在他們看來,今天的事情喜惡參半,談不上成功也算不上失敗,就是不怎麽舒坦。

且事忙,不如離開。

“老夫先行一步。”

大人大量,說走便走,血魂子扭頭、轉身、舉步,遮蔽半個天空的身影慢慢遠去,就這樣一步步隱向深空。此時人們才能看到,原來強大如仙人也不是真的代替天空,只是占滿人們的眼。

輕易便能想明白的道理,一些人臉上閃過明悟,微震後、似有所得。

十三郎是這批人中的一個,目光凝視著那個高大的老人遠步而去,怦然心動。

心動不是感動,十三郎知道血魂子正將自己的道展示給所有人看,而自己是看得最最清楚的那一個,不禁要念出來。

“天無限大,無限大為‘天’之獨有,仙魔難涉。”

“大非上,無限非最,我在處無天亦無法,即為逍遙。”

古帝、血魂子,他們是這個世界最強大、同時也是最驕傲的人,堅信天雖大、天道並非最強大的存在;他們找不著天道,無法與之正面對比,於是找到自己的路:爭天伐道,無法無天。

雖不能把自己修得像天那樣大,然其出現的地方,天道規則被另一種道攆走,不再生效、或被削弱到難以察覺的地方,正因為如此,那些天道之下成長的修士們實力大打折扣,數萬人難奈一人。

血魂子堅信,這就是逍遙,但不肯隨便說出來。

我在處天道無存,天道既然不肯露面,證明它沒有把握戰勝自己;久而久之,兩人慢慢形成“天道不如逍遙”的印象,且深信之。

真上境突破需要驗證,兩人以往都認為,只要找到天道,光明正大的打敗它,就是證道成就逍遙的方式。

然而……

“他是錯的!”

血魂子之後是古帝,同樣是一步步走向深空,但他是倒著走。奇妙的是,雖倒著走,古帝給人的感覺一點都沒有後退的感覺,反而越發深入人心,那張威嚴沉肅的面孔牢牢刻在人們的腦海中,時刻加固。

“世界有天,道不可無,無法無天則天必破,天破則世界不存,世界不存,誰能逍遙。”

“無法無天,自由自在,此為魔道淩天之舉;靈魔一線,道之兩極,血魂子所修,長久必成魔。”

臨別最後一次爭鬥,兩人心中再無十三郎,而是將對方作為對手,把所有人當成驗證的棋子;本就鬥了一輩子,古帝擺明想要壓血魂子一頭,君威大放但不像剛才那樣傷人摧魄,而是以王道服心。

“天者,道之初,極之始,人欲能達者之最。人以天為道,非指頭頂天空無限,而在心之想象,身之行。”

“道法千萬,真道寥寥,可代天者、唯君王之術。朕修王道,代天行之,無傷於世界,方可求得正果。”

人走聲傳,人族兩大至高無上的存在宣揚自己的道,機緣稱得上舉世無雙。可以想象的是,今天在場聞道的修士,將來定有人重走兩人道路,或許有人一路破障,達到如他們那種程度。

也有人不以為然,有人置若罔聞。

從頭到尾,美判沒聽兩人說什麽,歪著頭、余光死死盯著十三郎,等待那可能有、也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信號。

歐陽燕舞神情淡漠,垂目束手像在入定,若仔細看,會發現其垂在身側的雙手指尖微微閃亮,如提千斤重物般沉重。

其余,蘇老板不知為何將身體縮成一團,三殿下藏其身後、看起來就像兩條狗兒依偎著睡覺,還有八百裏狂靈地微微震顫,像有怪獸將醒。

所有這些人、這些獸,此刻都把精力集中在十三郎身上,但又不敢公然流露。

十三郎在做什麽?

他在看,在想,在等,在忍……忍到此時,目光漸漸明亮。

視線中,血魂子堪堪只剩一道背影,歐陽燕舞的雙手指尖越發閃亮,堪堪似要承受不住。另一方,隨著古帝步入深空,齊守仁與齊飛的身體同步遠離,感覺就像有一根線將三者相連,漸要飛離視線。

“等等!”

將去未去,將散而未散,十三郎突然大叫。

“當初仙人和我說過,欲逍遙,先……”

石破天驚,天崩地裂,九霄驚雷,暴風驟雨……將一切用於形容局勢大變的詞匯全部堆砌起來,仍不足以形容這一刻氣息之激烈,之狂暴。

時間上很難分出順序,唯空間分割依舊存在,幾處劇變同時展開。

快要消失消散的古帝愕然止步,身形由模糊急變為清晰,由虛幻驟轉向凝實;與之對應,齊飛的身體突然破了,就像一個裝滿血的袋子被射出無數孔洞,血箭狂飚。其身旁,齊守仁情形稍好,但其皮膚裂紋斑駁,灰黑之氣在皮下流淌,轉陽蒼老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