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9章 喪家之犬,縱橫八方

一錐來自天外,悄無聲息,暗無形跡,就像情人之間相互捉弄,偷偷摸上持錘壯漢的心。

與前次十三郎所見的那種煌煌聲威不同,此次出手,血衣殺者活像個幽靈,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標準刺客風範。

十三郎也不能,他喊了也叫了,實際上很大程度是瞎蒙;蒙中拉倒,蒙不中也拉倒,總歸蒙把再說。

舊力剛去,新力未生,持錘壯漢無從抗拒,於是默默死去。

一擊必殺!

絕佳的出手機會,適時的言語攻擊,這邊聽到聲音時,奪命血錐早已到了眼前;別說壯漢當時情形,別說他只是生境修士,便是破劫精修,即便做足準備,恐也難逃一劫。

法相沒有用,護身之寶甚至沒有反應,血衣殺者早就到了,但他一直忍耐著,不開口,不做聲,不出手,不搶奪;他就像獵人對待狡猾的狐狸那樣小心翼翼,直到最好機會出現。

不動如山,動如雷霆,無征兆,有陰謀,無所不用其極。

算起來,今日在場的每個人都曾在鬼門關前遊蕩一圈,剛剛過去的那端時間,血衣殺者想殺誰便殺誰,殺誰都有七成把握。

七成不夠,他要等到十成,百分之一百,萬無一失!

缺少獵物的時候,血衣殺者從不嫌棄對手是誰,男女老幼,修為高低,想殺便殺,百無禁忌。但若擁有足夠多選擇,他當然會做出價值判斷,殺死最想殺的人。

程姓修家,首當其沖!

於是他等,看,忍……等,看,忍……一直忍到現在。

他就像隱藏在黑夜裏眼睛,冷漠,荒蕪,精準,死寂,狠毒,兇殘,從來不眨一下。

他就像懸在脖子上一把黑刀,默默觀望眾生表演,默默聽著人聲鼎沸,默默等待血意最充足的那刻。

一刀斬下!

錐殺破體,破體的同時風雷兩送,將剛剛意識到危險的元神絞碎;直到臨死的那一刻,持錘壯漢估計都沒能真正明白怎麽回事,再或者心底閃過程血衣的名字,剛剛來得及誕生驚恐,剛剛感覺到痛。

保持著揮錘姿態,壯漢面孔對著前方,目光潰散的過程中想要低頭,以便審視自己的身體發生什麽狀況。重重黑暗遮擋視線,冰冷的感覺開始占據上風,最終變成全部;高大身軀慢慢跪倒,壯漢茫然的表情隨之定格,仿佛在贖罪。

嗡!

終於有了聲音,沉悶、聽在耳中格外淒厲;不知是不是真的沾了血,殺人之後的錐子格外鮮艷,就好像一只從惡魔眼眶內蹦出來的眼,在每個人的視野裏停留很久。

目光所及,無人不為之心寒。

“啊!”

浪浪仙子大聲尖叫,雙手如繁花點點釋放無數靈符,每一張都無比珍貴,價值連城。

“吼!”

楚家胖子厲吼連連,龐大身軀時刻變得幹癟,身邊千萬絲條狂舞,活像一只吐絲過頭的大蜘蛛。

“嗬!”背斧壯漢目光收縮,為自己在這只殺人魔王的注視下而後怕。

“我操!”蘇四老板呲牙咧嘴,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由心頭生出驚恐。

“啾!”天空一只燕子飛過,光禿禿的身體上沒有幾根毛,與戰場狂風一同淩亂。

“嗷!”聲聲獸吼壓抑沉悶,四方狂潮一時停頓,感覺就像時間被定格。

血錐看著他們,一個個地看,一個個審視內心倉惶;它從那名僅剩的生修侍衛身邊掠過,完全無視其存在。

侍衛傻呆呆的看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距離死亡有多近,最應該與之全力廝殺。

血錐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回頭在持錘壯漢的手上輕輕一抹,將他的戒指,還有那只巨錘通通卷走,很快隱沒於獸潮與黑暗中。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十三郎覺得有點可悲,有點可憐。

他比別人更了解這個舉動的意義。

黑暗中生存,外面的人體會不到那有多艱苦,記得小時候,十三郎孤身野外求活,無論什麽東西都需要珍惜,一根獸骨,一件遺物,一個洞穴,都要牢牢記下來,保管好,都要物盡其用。即便現在,每次戰後十三郎仍會仔仔細細地打掃戰場,身家日重、習慣至今不改。

對常人而言,東西就是東西,可以賣錢可以裝配,可以贈送可以扔掉,衡量其價值用的是“錢”。但對有些人來說,任何看上去微不足道的事物,都有可能關乎性命,是要用鮮血去稱重的寶。

縱橫星空,一人挑戰六個宗族,聽上去何等囂張強橫,實際上……因為不能公開露面,程血衣連交易的權利都沒有,以戰養戰,是其唯一活下去的方式。

血衣殺著,不過一只喪家之犬,而已。

“我走了,你們繼續。”

冷漠平靜的聲音,飄忽不知人在何方,不容置疑,那樣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