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請做一個正常女人

第一聲我,意味著今後只有十三先生,再無十三學子。

兵貴神速,意味著此行不會風調雨順,或有殺戮血腥。

這些都很明白,還有些事情不太明白,比如:憑什麽?

“四樓皆有大陣,你有把握?”

離開書樓,萬世之花不著急追問十三郎為何瞞著自己,但不能不擔憂此行安危,正色發出警告:“我欠你,不等於可以陪你去死。”

十三郎聽得笑了,說道:“虧本的事情,我不會做。”

夜蓮微諷說道:“辯機鋒打啞謎,說到底都是騙人手段,你應該換個時間,換個對象。”

十三郎說道:“這都不明白?你比你的命值錢,我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命。”

夜蓮微怒說道:“就不能說句人話。”

這句話有感而發,不單單指今天。

自打外域啟程之後,十三郎與夜蓮說話的方式就變了,喜歡繞個圈,拐個彎,常打機鋒讓她自己去猜,偶爾還會故意反著來。

像夜蓮正在罵的,他就是不肯好好說人話。倒不是說夜蓮一定理解不了,但她再聰明也不能什麽事情都用暗語,關鍵是累。

舉個例子,不知是九獄天魔太霸道、還是別的什麽原故,夜蓮仍需要十三郎偶爾為其補充生志,但又不太準時;十三郎不可能一直守著她,她只好自己找上門。每當這個時候,十三郎總會調侃一下,諸如“餓了”“渴了”“冷了”什麽的還好說,有時他會極為突兀來句“誰知盤中餐”,“誰言寸草心”等等,未免過於玄奧了。

要麽有前文,要麽有下句,夜蓮本不想問,然而那些句子聽著都挺好、挺有道理、挺有深度,還挺美……她還真就忍不住不問。

慢慢地,夜蓮覺得自己明白了十三郎的用意,於是不免冷笑嘲諷一番,大概意思為“想要我的命盡可拿走,用不著反復提醒欠你多少”等等。

十三郎只當沒聽見,非但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日子一天天的過,“見”十三郎對夜蓮而言變成一種“折磨”,不見不行,見了膩味,膩味還又忍不住要猜,猜又不一定能猜著。話說回來,十三郎肚子裏很有些貨色,詩詞歌賦、俚語童謠層出不窮,且花樣翻新不會重復,真真是張口就來,每每讓人拍案叫絕。

夜蓮冷艷而且驕傲,其驕傲處不僅僅在於修為強悍、資質卓絕,還有不為修士所重的文采詩情;毫不誇張地說,萬世之花投案可繪錦繡山河,提筆能寫華麗文章,絕對稱得上才女。但與十三郎比起來,那種張嘴便有便有千古傳唱,開口即是名句箴言的本事,足以令任何人感到絕望。

佛道儒,詩書畫,還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民俗見識,豐富多彩的暗喻貶諷,激情澎湃的英雄傳說,冷厲殘酷的俠義故事……這個有點無聊,奇妙的是夜蓮偏偏更喜歡這種帶有殺氣又有力量的東西,每每熱血沸騰。

必須提到,十三郎還吹得一手好蕭。

每當蕭音嗚咽,同行的幾個女孩總會放下手裏事情,個個神情癡迷聽得入神,萬世之花則會一個人躲到旁邊,遠遠望著那個場景,感慨……不,應該說腦海一片混沌,根本不知在想些什麽。

更奇妙的是,但凡夜蓮在場,十三郎總會、總能把事情引到她身上,以炫耀的神情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大恩大德”。

大俗大雅,明明一副小人行徑,經十三郎演繹出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聽了難受,不聽更難受。夜蓮不知道,這樣做,十三郎自己也很難受;來到這個世界,他第一次像這樣“大規模抄襲”,收腸刮肚絞盡腦汁,殺死不知多少腦細胞。

“這太難受了!”夜蓮不知道十三郎難受,只看到他得意,心裏不止一次對自己說。

難受便不忍受,夜蓮問十三郎為何這麽幹,什麽時候才是個頭。這次十三郎沒再打機鋒,給出一個令夜蓮嘀笑皆非、同時心驚肉跳的答案。

他說自己正在研究一門極為強大的新神通,心理催眠。

“一件事情重復久了,就會深埋在人的靈魂,堅信不疑。”

“有這種神通?”夜蓮疑惑追問。

“當然。”十三郎神情堅定。

“拿我做試驗?”夜蓮又問。

“是的。”十三郎態度坦然。

“目的呢?”夜蓮問出最關鍵的一點。

“欠得多了,將來把叮當找回來,你就會按我說的……”

“做夢!”不等十三郎說完他要做什麽,夜蓮憤而起身離去,臨行不忘加強嘲諷。

“簡直是笑話!”

“你怎麽不笑?”十三郎自己笑,取笑。

當然這是笑話,然而笑話歸笑話,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夜蓮覺得那門神通或許真的有效,眼中十三郎越來越讓人膩味,偏偏心裏覺得欠了很多。